善茬

第十六章 最美种子


    何为回到与段山河分手处坐了下来。
    “穿上衣服竟有些不自在,也不知这段大哥跑哪里去了?这卧龙岗真出不去?”何为本想再去探探出路,但又担心段山河回来找不到自己,只得坐在原地等待。
    奈何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何为百无聊赖又开始练起了山河破,此地既然是别人家的圣地,他便只敢修意不敢练技。
    这卧龙岗山石众多而形态各异,云雾缭绕而姿态万千。何为在此体悟山之道又有着一番不同的感受。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不的角度、不同视角所悟之剑道,所出之剑技必然大不一样。巍峨者如临天大雪山,莽莽苍苍;灵秀者如这卧龙岗,多姿多彩。习剑者最怕的就是故步自封、守一而终,明明身在此山却以为看到了山之全貌。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降临。何为久居山洞,既经冻又经饿,露宿荒野自然是毫无问题。
    他找到一棵大树一跃而上,准备就在树梢上对付一晚。刚躺下不久,一物直飞而来,何为一掌将其定在空中,仔细一看却是一张棉毯和一小筐吃食。棉毯虽旧却异常干净,竹筐里面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榨菜。何为知道定是那诸葛姑娘相送,但对方既不肯现身,他也不好唐突言谢,只向着远方抱拳躬身作了一揖便取下享用。
    “要是有酒就好了!”何为久未食粮,更未沾过棉,这一餐一觉却是无比地香甜。
    第二日醒来,何为睁眼望去,一切仿若做梦。他不仅出了大瀑还睡在了这仙境般的山林里。看着身边的毛毯和空空的竹筐,忽然没由来地一阵失落。自从离家后就再也没有人这般关心过自己了,他想起了娘亲。懵懂少年哪里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悄悄种下了一颗世界上最美好的种子。
    呆愣了半晌何为才慢慢起身,柴刀依旧没有回来,何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总不能这样干等着,段大哥出来后应该会在这里等我,我先自己去找找路”。何为朝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为了避免找不着回来的路,他这次飞得很慢。
    之前只顾着发泄过瘾,没能好好观看风景。此时才发现这卧龙岗着实美丽,有的石头像是猴子坐在山顶观看日出,有的石头像是大象在河边悠然饮,有的树木像是招手迎客,有的却像躬身作揖,更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何为慢慢穿梭期间,心情无比舒畅,突然想到要是能一辈子在此长居该是何等美事。
    朝一个方向直飞看来是不行的,这两天已经验证过。何为只得根据地势猜测方向,但飞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道路房屋之类的线索。
    日上中天,何为也有点饥饿了,算来三日内他也就吃了个芒果。
    “她还会送饭来吗?”想到此处,何为有些欣喜。“但总不能天天吃人白食吧?”如此,何为反而不想再回去了。
    转头看了看四处,“芒果香蕉之类的估计也是人家种的,可不能再吃了。”至于其他吃食,何为虽然粗鲁,但也觉得在这里烧烤野兔小鹿之类的好像也不大适合。
    磨蹭了半天,只在崖缝里找到一株芍药。“这芍药独自生长于此,估计是野生的。”何为徒手劈开石块刨出了一根奇形怪状的芍药,拿到河边洗净并撇下了一截,剩下的被何为拴在了腰间。
    这芍药与洛神山的并不相同,不仅形状奇怪连味道也是甜中带点微苦,苦中又带了点微麻。反正是芍药没错,他也难得计较,几口吞下肚了事。
    何为吃完芍药喝了点水,又继续寻找出口。当夜幕再次降临,饶是何为神功在身也感到身心俱疲。令人难过的是不仅没找到出路,连回头的路也找之不到了。何为只能往山下走去,准备先找个地方休息。
    “这少年体健志坚,就是不够灵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草庐里响起。
    “在老祖眼里哪儿还有灵光的人?”一个蓝裙少女站在一块圆石旁俏声道。入岗两年,诸葛秀文芳龄十五,已是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也难怪何为为之失礼。
    这圆石约一米直径,呈球状,顶部被削平,两人一刀正围着平顶观看。看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人羽扇一挥就将石头里的影像抹去了。露出一湾静静的黑水,不仅一眼望不到底,多看几眼仿佛还勾人心魂。
    诸葛秀文道:“老祖为何遮了天眼?”
    “非礼无视,人家要沐浴了。”
    诸葛秀文这才掩面而去。
    “我说孔明啊,你倒是赶快帮我想想办法啊?老看何兄弟干嘛?”那柴刀竟能口吐人言。
    “滚一边去,你那兄弟想拐我孙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孔明虚虚幻幻,看不清面目,只看得出所穿道袍分明就是昨天蓝裙丫头拿给何为选的那件。
    “还有这事?我那兄弟本分着呢!你可不要欺负老实人。”段山河嬉笑道。
    “就是因为他太本分,反而傻人有傻福,我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孔明怒道。
    段山河听罢不再吱声,正窃笑间孔明突然大叫“完了,今晚的榨菜又没了......”
    何为没找到栖身处,却在山谷里看到了一潭温泉,深浅水温无不是上上之选。
    “好久没见过热水了。”他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正准备下水,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诸葛姑娘平日沐浴之处?慌忙退了两步认真看了看周围。“此处花草茂密却并无踩踏痕迹,这卧龙岗如此之大,温泉肯定多到去了。”
    想罢才快速脱掉长衫闪入泉中高高兴兴泡了两个时辰,随后又找了棵大树准备睡觉。不料刚上树就看到一个竹筐静静地挂在树丫上。
    草庐内,孔明高兴地支起铁架烤着馒头。眼看馒头黄而不焦正得火候,孔明转身去拿榨菜,回头却只见一根铁丝在架子上摇摇晃晃。
    孔明猛然起身,一把柴刀却飞到眼前,笑道:“孔明兄别急!来来来,烤馒头哪有这烤野兔过瘾。”说着飞过来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段山河,我跟你们两个势不两立!”山谷里传来了孔明的凄厉嘶吼。
    这诸葛孔明和段山河都是昔年被道天观所擒的五洲顶尖高手。当年五州和道天教各有五人被擒,而五州伐道的领导者便是当年年轻气盛且才气冲天的诸葛孔明。
    正因如此,道天观只是将其余四人封印各处,却唯独想置孔明于死地。
    多亏孔明三魂七魄中有一魄名曰天算,单论此魄,世上无人能及。道天观一时被其空城之技瞒过,待事后去灭杀那仅存的一魄却被孔明的八阵图阻于卧龙岗。
    逃得一魄的孔明仅能以幻影方式存在,无体无功,更不能走出卧龙岗,但却保留全部的意念。
    四百年来,孔明凭借着自己的意念培养了三位绝世高手助刘氏保住了江山。
    也是造化弄人,孔明每培养出一位高手就会耗尽自身本就不多的精元。故四百年来培养的三位高手完成使命后都自愿返回卧龙岗并将自身精元返还孔明,使孔明得以续存,而那三名高手却只留得一张牌位立在诸葛家祖宗祠堂内。
    段山河与何为一靠近卧龙岗便被孔明知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明第一时间开阵迎宾。为了见到老友,他还费力帮助老友恢复了驾刀飞行的能力。
    昔年纵横五州的顶尖高手如今一个虚如空气一个寄身柴刀。想到此,孔明也无力与这挚交老友见气,调笑道:“老段,你说你找了个柴刀也就算了,怎么还找了把缺了口的柴刀?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怎么?这就叫个性,没点特点怎合我老段的口味?你还别说,以后这把刀的名字就叫缺口了”段山河洋洋得意。随后他不无伤感地道:“我说孔明,你倒是说说几个老家伙的情况啊?”孔明黯然道:“连你的遭遇我也是今天才听说。”
    段山河沉思片刻道:“故人散去,我们两个不人不鬼的怪胎能再次相见也算难得。当年我们害死那么多人命,这也算是报应。孔明,老实说你可曾后悔?”
    “后悔?要说后悔我只后悔当初太过冲动,要是能再隐忍几百年,以我五人之天资,加上周密行事,没准能将道天观也一起端了!”
    段山河叹道:“孔明啊孔明!你总是如此自信!我们对道天观知之甚少,再说,你真认为我们五人还能够再迈新台阶?”
    顿了顿,段山河又道:“这么多年来我也认真反思过,当年只顾着凭一股热血而动,现在我却越来越不明白我们所追求的胜利到底是什么?道天教行事虽跋扈,但却也是有规有矩,道天观更是飘渺超脱,我们是不是不该老是想除之而后快?”
    “坐等它不断壮大,那总有一天它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它只是跋扈,明天它就会残忍,后天它就会一统神州,哪里还有我们的立锥之地?”孔明虚影摇晃,看得出情绪激愤。
    “我们如此看它,它也如此看我们,相互提防,互相伤害,最终还不是要硬碰硬,只是苦了万民?”想起当年山崩地裂死伤无数的情景,段山河满心自责。
    “所以我们要功于一役,一劳永逸。难道你已经忘了你段家是如何将沙州山河拱手于人?忘了段家老小的血海深仇?”孔明语气决然。
    “我段家就算拿回沙州,以现在五州的实力也难有作为,只会徒然又增加几个段家!”段山河心灰意冷。
    “哼,你也太小瞧五州的亿万生灵,看看这谷里的两位年轻人,据我推算,如今正是众生崛起之先兆”孔明意气风发。
    何为连日就在这谷里四处转悠,也不再寻找出路,没事就练功挖药泡温泉,偶尔会收到不同的吃食,甚至有一次还有一小瓶酒。只是这瓶小酒的代价也真不小,山谷主人的一声指令让何为从樵夫变成了农夫。
    一片草地,一包种子,从此谷里多了个挽起袖子加油干的年轻菜农。
    诸葛秀文没事便照例看看天眼,进谷那天老祖就吩咐她要时不时盯着点谷里的那几样宝贝。
    说来也奇怪,那天她还觉得老祖无理取闹,让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年轻公子去种菜,这不是刁难人吗。不料看了数日,这山洞里来的却当真开始除草开地、撒种浇水,好像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原本草色青青的河边变成了连片的棕色土壤,大小不一的菜地纵横交错。
    诸葛秀文从来没有见过菜园,更没有见过有人种菜,起初她只是好奇地通过天眼观看,待得菜籽发芽后便忍不住每天跑到山顶仔细观察。
    抽芽拱土、长叶开花,何为还用干树枝给菜苗搭起了支架,一颗颗青涩鲜嫩的果实就那样挂在枝头。诸葛秀文本就是蓉州有数的丹青手,这一切都被她的芊芊细手搬到了画布上。
    这一天,她又拿着笔墨画布来到了菜园对面的山顶。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铺开画布,少女拿起了画笔,但那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清澈明亮的眼里印出了一个美丽的山谷,谷里一条缓缓流去的小河,河边一片生机黯然的菜园,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地里,一手拄着菜架,泪水划过他微黑的脸庞“娘,以前你总教我们种菜,现在你快来看看,我种出来的菜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他坐到了田埂上,光着脚,脚上沾满了泥土,裤脚和手袖都挽了起来,但衣裤上还是沾满了泥。他的腰间放着一个箩筐,那本来是装饭菜的,此时里面却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瓜果,他就那样抱着箩筐坐在田埂上,傻傻地对着山顶笑,露出了满嘴的白牙。
    诸葛秀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始落笔。水绿色的衣袖随风舞动,一起舞动的还有她那一头及腰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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