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录

    满布机关、步步惊心的甬道很长。杨小海仔细打量四周。十几分钟后，新鲜劲儿一过便放弃了观察。也难怪杨小海浮躁，在这手臂不能横展的狭窄甬道内，时间一长，任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随着逐渐深入，头上的led灯渐渐迫近，压抑感也越来越强。“或许，前面是个没挖通的死路？”此刻的杨小海，直觉自己就是个钻进水泥隧道的老鼠，随时会被坍塌的墙壁生生活埋。
    心里默默算计，从那废弃的别墅出发走到现在，至少也有两三里地远了。可甬道还在向前延展。最让杨小海难受的是，距离较远的灯光还自动熄灭了。
    这就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窘境更为凸显。别说藏在墙壁内的各种防御手段，光这孤寂阴森的心理压力，就不是一般人受的。
    当然，杨小海不是一般人。不管是“轮回”时的万鬼穿心，还是万年“视角”的孤寂，哪一个都比此下境地来的恐怖。
    再行十几分钟，甬道愈发狭窄了。刚进来时，杨小海还能回头看看来路。此时却只能憋屈的侧身向前。若是别人，不是破口大骂就是裹步不前。
    可杨小海却一声不吭，只顾艰难向前。那毫无迟滞的动作，大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势。
    看上去勇猛，实则自有打算：从路程长度计算，此刻已然深入湖底。石壁渗出的冰冷水滴也证实了推测。再从间隔百米的针孔摄像头判断，这一路都有人在观察，在监视。
    放在平时，杨小海大可以耍耍性子。但现在身份不同了。他可是华夏国公司的代表，太过随性，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脸。
    强压杂念，杨小海打算就此耗将下去。大不了就变态呗，凭借骨刃之利，一路A上去也不是难事。想来湖底甬道应该厚度有限。刚被“五行”改造完毕，外吸内息已可随意转换。若非不会飞，“染化”老宅男都想去太空一游了。
    “不得不说，杨先生，你很特别。‘斯塔克’先生的访客不多，但能走进‘心灵拷问路’的，无一不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不是疑虑重重就是要强死撑，绝无一人‘咬牙切齿’的。
    要不是亲手核实了‘特殊动员令’的真伪，我都认为您要吃人了呢。”女声与狭窄的甬道内忽然回响。
    杨小海紧忙抚脸正容，换了一副傻不拉几的无害面孔：“辣么腻害？低头还能看到？姐姐，我严重怀疑，你此刻正在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偷亏于我。没说的，速速现身，吃点亏，勉为其难的让你得到我好了。”
    女声清脆甜美，又带有异域腔调，引得老宅男口花花的胡言乱语起来。走了那么远，终于有人理了。亏着红狐还没醒酒，否则一顿咬是跑不掉的。也因为笃定黑瞳睡得深沉，杨小海才敢肆无忌惮。
    “杨……先生，你说的太快、太绕，听不太懂……好啦。停步，不要再往前了。”女声先是模糊呢喃，继而忽然高声呼喊，唤停了侧步而行的老宅男。基于对声音的好感，杨小海乐于遵从。
    刚刚收脚，眼前的石壁向旁一缩，露出了个稍微宽敞的房间来。“呦呵，机关重重，地道战呐。”老宅男感慨一句，也不等那女声再响，施施然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除了头上、紧贴房顶的LED灯，便是青石嶙峋的墙。杨小海舒舒服服的来了几个扩胸运动，深吸口气，奔大开的金属门大步而去。
    人刚过，厚重的金属门便慢悠悠自行合拢。杨小海冲头上的摄像头笑笑，继续前进。高抬脚，轻落步，复又穿过了五六个房间。
    一路上金属门甚多。每一扇门都通向了不同的方向。好在总有事先大开的门在指引。所以七拐八绕，彷如走迷宫般绕了半个多小时，方才在头晕眼花之后柳暗花明、眼前一亮。
    这是间监控室。一面墙上，大大小小挂了足有几十个屏幕。屏幕构成了整个湖泊，除此之外，长长的甬道赫然其上。屏幕对面，一个着女士西服的妙龄女子正好奇的打量着他。在监控台上，还放有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
    “呀，果然是美铝。看样儿咋那么像自己银腻？”穿西服、讲鹰文，但黑眼睛、黄皮肤却是怎么也变不了的。基于冠洲大陆人种的共性，老宅男的认同感瞬间迸发了。
    “嗯，多谢夸赞。祖先确实是华夏公司员工。您可以叫我‘小黄瓜’，出生在米国公司的苗族人。”
    少女二十岁左右，一米六几的个子，梳了个简单的后马尾，神态恬静的宛如邻家女孩。她对杨小海的自来熟丝毫不怵，反还落落大方的小手前伸。
    “小黄瓜？苗族？米国公司？”杨小海喃喃自语，很是配合的探出了爪。
    “咔嚓”，一只冰冷的手镯环住了腕。杨小海抬手，望着那红绿光交替闪烁的镯子，似笑非笑：“礼物很好看，就怕没什么用。”
    小黄瓜早有所料，平淡解释：“冲击环，由地堡AI操控。只要您不激动，它便是个发光的玩具。您离开时，我会把它取下来。”
    “我要激动了呢？”杨小海饶有兴致的追问。
    “它会瞬间成为高压电的触点和媒介。”
    小黄瓜仰头，直视杨小海：“杨先生，希望您不要尝试。地堡AI会针对目标抗性，自主调整电压。如有必要，增至上亿伏特电压的时间，绝不会超过0.01秒。”
    小黄瓜笃定回道。说完兀自转身向一扇门走去。杨小海耸耸肩膀，暗自嘀咕“得亏祖宗没听见。”
    跟在小黄瓜身后，出了门，又是一段通道。和进来时比，这段通道既短且宽，看上去平平无奇。若不是墙体瓷砖后间或有红光闪动，杨小海差点就认为此间无有防范措施了。
    “这就是传说的‘土豪’么？湖底下还藏着激光武器？”老宅男自言自语，羡慕不已。
    激光武器，他早有耳闻，却因技术难度和高昂的维护费用而一直没有接触。倘若“鲸鱼核电站”配备大量的激光武器，或许……
    转念工夫，通道已然到了尽头。复跨过厚重的金属门，眼前的场景再次刷新了杨小海的认知：铺就红地毯的过道两侧，罗列着数十道敞着门的房间。
    行走间，杨小海打眼观瞧。只一瞥，便见识到了什么叫“别有洞天”。其内部绝非如外表一般的朴素。真皮沙发、先进的电器，无一不精美，无处不奢华。红毯不长，不足百米，却已让自认土豪的土鳖一惊一炸。
    “杨先生对客房感兴趣？喜欢就住几天好了。‘斯塔克’先生对进入地堡的客人很宽容。”小黄瓜对眼泛贼光的杨小海微微一笑。
    “能不宽容么？道儿那么难走，好不容易进来的，再不给点甜头，人不都得罪光了？”
    本以为客房已经足够豪华，但很快老宅男便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浅薄与无知。转过一个大大的拐角，一间通体都用玻璃打造的房间，蛮不讲理、十分霸道、突兀的呈现眼前。
    红的、黄的，五彩斑斓、数不清的鱼儿绕房惬意游动。似乎地星再怎么变，对它们的生活都无有影响一般。曾经豢养的“八爷”和那两条龙鱼，与眼前的生猛海鲜相比，简直寒酸的掉渣。
    此情此景，老宅男不由仰面长叹：“这万恶的资本啊……”
    行走在透明地面上，隐隐有熏风拂面。老宅男恋恋不舍，出了这六面皆有鱼儿游动的“海洋房”。
    不知是热心还是夸耀，小黄瓜云淡风轻的介绍道：“杨先生，您所看到的这些，不过十分之一。地堡有牧场、耕地、森林和内循环河流。
    在超级AI‘九色麋鹿’的控制下，一直运转平稳。啊对了，在湖泊中心位置，还建有模拟海洋环境的游泳池。池子有点小，从一头游至另一头，十来分钟就到了。”
    杨小海麻木点头，面无表情：“那你们每天的步数一定很多。太大了，吃个饭都得走很久……”
    小黄瓜马上解释：“还好，电力驱动车准备的早，我俩用一百年都用不完。如果方便的话，能说说华夏苗族的情况么？毕竟同族，我对同胞的情况很关心呢。”小黄瓜摆出了闲聊的架势。
    正说着话，红绿光芒的镯子忽然乱闪起来。小黄瓜登时跳转身，紧张兮兮的看向杨小海，手上还多了把其貌不扬的小枪。“杨、杨先生，泥要干甚馍？”一紧张，灵魂深处的祖语都飚出来了。
    杨小海瞠目问道：“这么大一地堡，就、就住俩人？”
    说实话，比这更大的“家”杨小海都住过。可那是上古时期的山洞啊！住在智能AI控制的超级地堡内，斯塔克过的才叫神仙日子。
    扫一眼女士手枪，杨小海迅速调整表情，尽量和善的回道：“我只知道总部有安排，应该挺好的吧？”杨小海连基地“幸存者”的情况都不怎么了解，更遑论公司的少数民族了。
    “你一定在骂我，有这么多资源却不肯救助别人对不对？”
    一个男声突兀响起。杨小海循声望去，便见到了一个手端红酒杯，身穿浅色西服套装的中年男。
    “我发明了吸力手套，研发了‘变形金刚’，更有数不清的好东西正在酝酿。没有我，地星早完了。从对人类贡献程度来说，再大、再多的资源我都配得上。”
    中年男的汉语非常标准。就是浓浓的播音腔使得他有些做作，少了些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