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录

    瞄一眼那笔挺的、整洁的浅色西装，杨小海目光落在了洁白的衬衫领口上，缓缓回道：“‘斯塔克’先生，你好。运用私人财产由个人意志所决定，此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虽然选择不同，但还不至于不可调和。”
    尽管不会“读心术”，杨小海还是感觉到了“斯塔克”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敌意。为了组队成功，杨小海不自觉的用上了外交辞令。杨应元到底是个“典史”，肚子里的墨水还是有的。只不过老宅男习惯了松松垮垮，不愿吊书袋罢了。
    “我说的可不是别人的事。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所面对的可不是核打击，甚至都不是一般的生化危机；而是针对人类的、亡国灭种的灭族之战。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斯塔克’先生，这事儿不是想躲就能躲滴。唯一胜算，就是……”
    “啊！杨先生远道而来，想必没吃完饭吧？让华夏国公司代表饿肚子，不是米国公司的待客之道。小黄瓜，请为客人准备丰盛的晚宴。”斯塔克将从上至下半敞的衬衫纽扣系上了两颗，浓密的黑毛就此收敛。
    斯塔克扣扣子前，眼尖的杨小海已然察觉到了什么：那强健的胸肌似乎太过雄伟了些。古铜肌肤下，似乎强壮的不太自然。
    “不着急。饱一顿饥一顿的，早习惯了。三日不吃饭，一顿顶三天。”见斯塔克有所察觉，杨小海便收了目光，随意答道。
    “啊，那就等等。正好我也不太饿，不如吹吹风？”斯塔克好像有意要避开小黄瓜。客随主便，杨小海无可无不可的跟在了身后。斯塔克领着老宅男，七拐八拐，经过七八道门后豁然一亮。
    新的风景使老宅男再次感叹出声：“这万恶的资本！”
    “哗哗……”海浪卷席沙滩，送来了咸腥味道的风。风力不大，却也托起了衣角。上好的衣料不断摩擦肌肤，那感觉，既惬意又舒服。
    浪头碰撞礁石，激起浪花朵朵。些许水滴迸溅，正中杨小海脸颊。探舌一卷，苦涩咸的味道直冲脑海。杨小海深吸口气，继而又是一叹：“这血淋淋的资本！”
    斯塔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杨先生，资本是没有善恶的。关键还得看资本背后的人。能力范围内，让生活品质高一点，让自己舒服点，不过分吧？”
    白云悠悠，天上有暖阳高挂，远处还有海鸥振翅，杨小海又酸又嫉：“不说是河么？咋是海水呢？另外冒昧的问下哈，造这地儿得花多钱。就冲这生态环境，怎么着也得八千一亿的吧？”
    斯塔克微微一笑，状似随意道：“左右不过是个大鱼缸。河水海水的，区别不大。建造费嘛，不是问题，也就一百多个亿，米圆。倒是修建时间挺心疼。足足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每天都要关注，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
    老宅男不吭声了。十年前，也就是天下太平、啥事没有的时候，拿一百多亿造个超级地堡，钱多烧的与脑子有坑，两者缺一不可。这是末日病毒爆发了，倘若啥事没有呢？这超级地堡还能甩锅找接盘侠不成？
    杨小海被米国土豪雷的不吭声了。斯塔克却侃侃而谈，闭不拢嘴：“你没来之前，我已从总公司那里得了消息。所以你才能畅通无阻的走到这儿。其实，你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的东西。
    地堡保护措施远比你想的强大。实际上，即使‘感染者’发现入口也进不来。光是长长的甬道，就够它们挖一年的。没人引路，进了甬道也找不到地堡入口。
    透点秘密给你：甬道根本不是直的。你要一直往下走，要么就困死在巨大的迷宫里，要么就啥也找不着的转出去。”谈到地堡的设计，史塔克口沫横飞。
    “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被攻破的不是？”杨小海泼冷水。若斯塔克龟缩地堡，组队计划不又泡汤了？
    “先不说‘感染者’能不能找到入口。就算真进来了，我也有储备了十年的军火等着它们。嗯？内部攻破？我头上可压着上万吨泥土，还有钢筋水泥浇筑的墙体。
    ‘感染者’再变态，也不能无视物理规律吧？”斯塔克不在乎杨小海的抢话失礼，依旧陈述自己的观点。
    “如果上亿只手，不停的挖呢？哎不扯别的。我的意思你明白，给句痛快话吧。人类即将集体玩完，带上你的发明创造，和我一道拯救苍生，干不干？”
    杨小海扭头，忽然盯住了斯塔克的脖子。脖颈两侧，动静脉两根血管稍微凸出，咋看之下并无异常。
    “杨先生好眼力。小黄瓜都时常分辨不出，您却两眼看出了破绽。没错，这副‘义骸’是我的最新作品。除肌体运转的些微瑕疵外，几可乱真。杨先生，您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斯塔克很是不解，也极为关心。
    “没啥大不了的，我能看到体内血液流动的情况。”杨小海轻描淡写的答道。其实这本事他早就有，不过是变成“感染者”才行。
    自从被“五行之力”改造后，他的眼睛便有了变化：不但能洞悉血液于血管中的流动情况，还能在昏暗的环境中清晰视物。
    随着时日渐久，杨小海的身体离人类渐行渐远，和怪物倒是越来越近。假以时日，不定成啥样呢。也亏得是老宅男，换个逆商低的，经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儿，找个没人地方抹脖子都有可能。
    “神秘的东方，神秘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你会功夫对不对？”斯塔克眼中有异彩升腾。那是好奇、感兴趣共同交织的光。杨小海一看，有戏。
    这老米骨子里就不是个安生安分的主！正要就组队下副本的事儿继续劝说，斯塔克眼里的光却又迅速熄灭了。
    “时间倒退五年，没说的；跳伞出了意外，之后又有了小黄瓜，胆子便小了……”斯塔克长叹一声，弯腰狠抓一把，继而扬沙空中。正好一阵风吹过，把个老宅男淋了个满头满脸。
    “说话就说话，干嘛啦！”杨小海委屈的叫唤一声，奈何斯塔克沉溺往事，根本就没理他。
    “实话告诉你吧，脖颈以下，都是‘义骸’。从娘胎里带来的东西，就剩个头了。再过几年，我打算把头骨也换掉。那样，安全系数一定比现在高很多。”
    “啊？”望着那笔挺的浅色西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成熟气质，杨小海吃惊不已：“那、那你和小黄瓜……”探出一根手指，照斯塔克腰眼便戳。
    “啊！”或许是下手重了，斯塔克一声惨呼，好悬没跪了。杨小海点点头，自顾自道：“嗯，应该没问题。”
    斯塔克手脚并用，狼狈爬起。听到老宅男的自语，不由奇怪追问：“什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扎我？”
    老宅男信口胡诌：“没啥，替小黄瓜把把关。再咋说，她也算同胞。”
    斯塔克更懵了：“what？”
    “时间紧迫，咱们说点正事。刚就问了，愿不愿当个超级英雄，拯救下苍生黎民？”杨小海站在沙滩深处，任凭海水漫过膝盖。
    “答案不是很明显么？一边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一边是深爱的恋人。换你怎么选？”斯塔克手塔凉棚，眺望远方。明知仅有几百米，仍看的津津有味。
    被反将一军，杨小海顿时摇摆犹豫起来。扭头看肩，火红绒毛很是柔顺，小小的狐狸四爪紧抓，正在小声的打着呼噜。即使再怎么颠簸，它总能睡得稳稳当当。
    是啊，扔下黑瞳，撇下薇妮，自己真能心无旁骛，一心向前么？转念又一想，女娲的音容立即浮现眼前。
    一直以来隐隐的愧疚一并升腾，使得老宅男咬牙发狠：“我和情种不一样，我选弄死SSS，拯救全人类！”
    “嗤”斯塔克嗤笑出声，明显不认同：“说的容易。你伟大，你高尚，那你就去呗。这是你的自由，没人阻止的了。”
    斯塔克抬头看天，一组巨大的数字立马浮现。
    “晚饭时间到了。吃完晚餐，好好休息。想住几天就几天。在这个‘自由’的国公司属地内，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而活。你要当超级英雄，大可以和你的爱人一起去，只要她不反对。”斯塔克转身向来路走去。意思很明确—谈话到此结束。
    翌日，杨小海尝试最后的努力。然而斯塔克态度坚决，一点希望都没给。饶是杨小海好说歹说，米国公司的超级富豪就是不从。
    杨小海甚至动了破坏地堡的念头。但一来飞艇被赶在先，二来找不到地堡的主体以及重要部分；只能把邪念悉数压下，气呼呼的写下集结地址，扬言告辞，即刻便走。斯塔克也不拦，礼貌性的将便签折叠，收入西服口袋。然后便请小黄瓜引客人出去。
    七拐八拐，顺来路往返。直到临近甬道的大门，小黄瓜才有些为难：“‘斯塔克’先生早就不受米国公司控制了。答应见你，全为让我开心。他以为见到华夏人，我会排解下两年积攒的孤寂。”
    “哦？结果呢？”杨小海一无所获，语气难免生硬。
    “得知万里之外还有同胞存活，我很高兴呢。只要他们愿意，地堡可以接纳收容一部分。”小黄瓜认认真真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