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痴导游

    “你家很漂亮啊！感觉跟江浙农村差不多，还有这么大柑橘园！”
    “嗯，春天开花和秋冬挂果的时候很漂亮！房子是去年才建的。”
    “去年？”
    “嗯，原来我上学嘛，他们怕我还要读研究生啊什么的，就把钱存着。还有我姐开卤菜店，在县城买房。种种弄好了，我也不需要他们操心了，才建老家的房子。”
    龙腾望着翠绿的柑橘园，农村父母真是不容易，忙来忙去都是为儿女操心。恐怕存钱不是为他继续读书，而是娶妻生子之类的大事。感觉更不好面对他们了。
    “后来我也能挣钱了，就把石头城的广告费寄回家了，让他们不用给我存钱了，让他们建房子。加上他们存的，农村自建房花掉一百多万，就跟个小别墅一样，在城市就买个几十平吧。这样他们生活也方便一些。”
    “那你现在没钱了？”
    “对！我要靠龙姑娘养。”何欢笑看着她。
    龙腾看着他，“好，我养你。”
    仙女挤到他们中间，喵喵叫，蹭着他们的腿，生怕不养它。
    “你家亲戚好多啊！”
    “农村就这样，隔一座山还能扯上老表，不像城市对门不相识，你也别介意，明天我让他们别来了。”
    龙腾看看他，“感觉你带着我倒不方便呢。”
    “哪里？亲戚多了招呼起来也累，本身就三天，就好好陪陪家人吧。”
    何欢带着龙姑娘洗了澡，给仙女也洗洗脚脚，擦干了。
    农村天黑之后一片寂静，没有灯光没有声音。
    在床边安顿好仙女，何欢搂着龙姑娘。
    太黑了太静了，仙女轻声地喵喵叫，露出了颤音。
    何欢打开夜灯，仙女立刻跳到床上，钻进薄被里，挤到他们两个中间。
    “仙女！你是不是过分了？”
    “喵。”仙女头一缩，躲在他怀里。
    何欢看着龙姑娘，龙腾笑道：“以前仙女一直睡猫窝，不睡床的，还不是你惯的！”
    何欢无奈，自己惯的能怎么样？揉着拍着哄睡着了，轻轻放到猫窝里，又抱着龙姑娘。
    第二天是何欢的生日，一下楼，妈妈就说：“欢欢，今天晚上我们去酒店里摆两桌吧，请所有的亲戚。”
    “行了吧！”何欢头疼，当办酒席呢？
    “这不是你生日吗？你上学后生日都在学校过的。好不容易在家里过一回，你们又要出国，一大家子聚聚嘛。”
    “行了行了，我们就回来陪陪你们，你弄那么多人干嘛？就不能让我们好好休息两天吗？去了国外又要弄这弄那的，你还怕我不忙？”
    “行吧。”妈妈又打电话告诉亲戚，取消聚会了。还是很遗憾，这么能干的儿子这么漂亮的儿媳，恨不得让所有亲戚看看！
    没去摆酒，但来串门的亲戚和村民还是络绎不绝。
    作为客人，龙腾也不好意思躲在楼上，还是下楼来。
    说起今天是何欢的生日，大家都说二十三可以结婚了，早点生孩子父母年轻可以帮忙带，他可以继续在外面跑。
    妈妈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对对对。”
    龙腾只当听不懂，也不吭声。
    下午，何欢让她待在楼上午休，直到傍晚才下来。
    晚上就自己一家人，清静了很多，大家围着丰盛的晚餐举起杯，“欢欢，生日快乐！”
    吃了几口，外甥就下桌了，到茶几跟前跪着，趴在茶几上看着蛋糕。仙女也坐在沙发上，盯着蛋糕。
    一家人笑起来，吃完饭，都围到茶几边。
    点了蜡烛，姐姐说：“快许愿！”
    “许和珑珑早点结婚。”妈妈说。
    姐姐捂住妈妈的嘴，“说出来就不灵了！”
    龙腾咬着唇，何欢吹灭蜡烛，一个愿也没许。
    龙腾从仙女身子底下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何欢。仙女站起来，喵喵叫着邀功。
    大家都看着盒子。
    杯子？啥时候做的？何欢打开，“哇！”里面是一台颜值超高的相机，号称高富帅的卡片机，真正装在口袋里就能带走的。是喜欢摄影和旅行的人最爱的装备。
    “我好喜欢！”何欢爱不释手，正要凑过去亲一下她，发现大家都盯着呢，又坐正了，“谢谢你，珑珑。”
    “还是珑珑对你好！给你准备礼物！你送我们礼物，我们却没送你的。只能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以后你们走了，家里饭也不常吃着。”
    “珑珑读完书肯定要回来啊！看你们是在杭州还是在哪里？”
    “现在大学生都可以结婚，外国更开放，留学生也可以嘛！”
    “现在好多新闻，毕业的时候就抱着娃儿了，多幸福的！”
    “最迟珑珑读完书，你们肯定就要结婚了。到时候看在哪边办？你到处朋友也多！”
    “不管在哪里，还是要回家乡办一场。”
    龙腾默默无语，何欢看看她，“吃太饱了，吃不下蛋糕了，我们上去了。”
    就抱起仙女上楼去了。
    妈妈喊道：“哎！你生日你不吃蛋糕？”
    到楼上，何欢说：“珑珑，他们说什么你不用在意。”
    “嗯。”龙腾看着夜色中粉红的山梁，“感觉我像个骗子，很怕他们失望。”
    “没有。”何欢抱住她，“你不用满足任何人的期望。礼物我很喜欢。”何欢亲了一下她的脸。
    龙腾没有说话，纵然他愿意……
    爸爸说得对，他不但是他家的骄傲，甚至是全村的骄傲，很犹豫要不要带走他，又很不甘这样放弃他。但是要她现在就说结婚生子的事，她又确实没准备。很彷徨，很害怕。
    她不说话，何欢很心疼。
    等她去洗澡了，下楼，妈妈正收拾茶几上剩的很多蛋糕。
    “妈妈，你们能不能不要老说结婚的话题？”
    “怎么不能说？你们在一起，下一步就是结婚啊！早点商量也好啊！”
    “我们决定不结婚生子。”
    “什么？”妈妈眼睛刷地瞪圆了，早午晚都系在胸前的丝巾都不飘扬了，甚至勒脖子，一下拽了下来。
    何欢扭头，克制了一下情绪，郑重道：“总之，这是我们的决定，请你们尊重，以后不要再谈这个话题。珑珑很敏感，你们这样把我最爱的人都弄散了，这是你愿意看见的？”
    “你最爱她？那她不跟你结婚生孩子，她爱你吗？这不闹着玩儿吗？就指着你去国外陪她几年！啥也没捞着！
    再好看，再有钱，再喜欢，都没有结果！这不是耽误你吗？你陪她去国外，三年回来二十六了！混起来很快的！
    你现在很多人喜欢，选择多。以后呢？她爱你怎么不为你考虑？不打算结婚生子，她找你干什么？你是找不着女朋友了吗？”
    何欢皱眉，“什么叫结果？非要结婚生子才叫结果？那只是你们的结果！你们觉得我结婚生子了你们就完成了任务！”
    母亲无话可说。
    “我没让你们操心过，这事儿你们也不要操心了。”
    “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怎么不操心？出息了你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了？不能说你了不能管你了？”
    何欢扭过头去。
    “你要当导游到处跑，我们也不靠你也不管你！你姐姐姐夫近，都说我们老了他们养！你当儿子的，尽你的自由！还不够支持你啊？但你自己该完成的要完成啊！”
    何欢转过头来，“和别人结婚生子我也不会开心，你们只想完成任务，就不顾我开不开心？她不跟我结婚生子，她也是我最爱的人，她最在乎我开不开心，我也最在意她舒不舒服。
    我们不想做任何勉强对方的事。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决定！不是她非要这样，我也不是在将就她。结不结婚，生不生子，我本来就无可无不可。
    你觉得可以，我们也会经常回来看看，以后也会带你们去环游世界。并不是说我不管家里不管你们完全扔给姐姐了。
    你们才四十多，离老还几十年呢！干点儿啥不好，只想抱孙子？你们想干嘛就干嘛，我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就非要操这个心？完了怪我不孝顺？”
    “欢欢你！”妈妈跺脚，“不是让你孝顺我们！我们也是为你！你好好一个孩子，这么有出息，你不结婚不生孩子，让乡里乡亲怎么看？别人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问题！”
    “是别人的看法重要还是我们的感受重要？你要觉得不结婚生子让你丢脸了，不待见我们，那我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你！”妈妈咬牙，“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是想你将来有个陪伴有个依靠！”
    “她就在陪伴我呀！我是要一张证陪着我还是要一个人陪着我？我走到今天，你们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去年这时候我还迷路丢工作赔钱！我是一步登天的吗？谁陪我走过来的？是珑珑！”
    “你有什么事你也不跟我们说……”妈妈要气哭了。
    “我说什么？我说了你们理解吗？你们特定劝我别当导游了吧？是她让我坚持下来的！”
    何欢眼睛也红了，“我的理想、爱情，你们是支持，口头支持，但你们理解吗？
    她理解，她用行动支持我，无论我经历什么，她都陪着我，未来也是这样。
    你们虽然是我的家人，但这是你们也无法做到的，我跟你们说不清楚！但我不用跟她说，她也明白！你明白了吗？”
    妈妈一头雾水，儿子确实太优秀了，没让他们操心过，一直是他们的骄傲。但突然就感觉无法交流了。他说什么也听不懂。
    看着母亲一脸迷茫，一个文化不高的农村女人，心疼了，过分了，何欢走上前抱住妈妈，“妈妈，你在催一个人结婚生子前，是不是先了解这个人？我们不是工具不是动物，难道你只要一张证一个小的，我们的感受都不重要？”
    “妈妈只是……”
    “她才刚刚二十一岁，还在读书，你就想着结婚生子！她是一个鲜活的人！你是不是先了解一下这个人，而不是把关注点放在这个人能不能跟我结婚能不能给我生孩子上面？
    她不可爱吗？她不好吗？她还是个孩子！作为孩子，她很少体验父母和家庭的温暖，作为母亲……她失去母亲十几年了！
    你让她一下转换角色，从一个没有得到过什么家庭温暖的孩子变成母亲？你能不能心疼她？把她当成您的女儿，而不是儿媳。”
    妈妈擦擦眼泪，“你没说啊！难怪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相处起来那么拘束。”
    “她没有和家人相处的经验！她一个人长大了！但是她真的对我很好，我最难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我过来的。她为我突破了很多。
    但是她还没有做好结婚生子的准备，我也不觉得这是必须的。我更在乎她的感受，就像她在乎我一样。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
    “好，好。”妈妈点点头，努力明白。
    第二天何欢和龙腾下楼，看见妈妈戴着丝巾，在窗口吹进来的晨风中飘扬，何欢笑了。
    “珑珑，欢欢说你喜欢吃甜点，我做了醪糟汤圆，你来尝尝喜不喜欢。”
    “谢谢阿姨。”
    坐在餐桌前，尝了一口醪糟汤圆，龙腾说：“好甜！”
    一家人都笑看着她，也不再问东问西了，亲戚也没来了。
    这天就几个家人围着龙姑娘，姐姐做了一堆不麻不辣带点甜的卤味零食，妈妈做了糖霜花生等等点心，一会儿让她吃这个一会让她吃那个，跟喂大熊猫似的。
    除了让她吃，她们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姐姐看看不自在的龙姑娘，“妈，我们去挖点儿野菜来做菜稀饭，珑珑喜欢吃菜！”
    “好！”妈妈把外孙也拉着，“欢欢你陪着珑珑，坐烦了就到处走走。”
    她们一走，龙腾吁了一口气，靠在何欢肩上，“你家在喂猪吗？”
    “龙姑娘见过猪吗？”
    龙腾白他一眼，“这不就有一头？”
    “哈哈哈……”
    母女俩在田埂上回头看看，“还得欢欢陪着，跟咱们都没话说。”
    “她一个人，唉，也没人跟她说话。”
    夏天喝上一碗野菜稀饭，再来点泡菜，实在是太爽了！
    龙姑娘都喝了一满碗。
    过了清静的一天，第二天，两人回春城。
    一家人送到高铁站，妈妈泪眼婆娑，“你们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相互照应，别闹别扭！欢欢你是男娃儿，又比珑珑大，要让着她啊！”
    “知道了，我特定让着她。”
    龙腾笑笑地看他一眼，也羡慕他们可以这样自然地拥抱。
    姐姐也说：“珑珑，欢欢要是欺负你你打电话，我骂他。”
    “那她欺负我怎么办？”何欢道。
    “女娃儿欺负你能欺负到哪儿啊？打是亲骂是爱不理你是等你哄！”
    “行行行！”
    龙腾脸红红的，大家都笑起来。
    “珑珑。”妈妈拉住龙姑娘，“有什么事多跟欢欢说，两人在一起就是有商有量的。你们走远了我们担心不着，就靠你们俩相互照应。”妈妈抹抹眼泪。
    龙腾连忙说：“欢哥哥还要带音乐团，还会回来的。学校放假我们也会回来。”
    “好好好。”妈妈抱住她，“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不要有负担。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了。”
    “谢谢阿姨。”龙腾眼睛一红，心里那口彷徨的气终于舒出来。
    妈妈抱完姐姐又抱，姐姐抱完外甥抱，爸爸双手插兜，在一边儿看着。
    “你看我爸！”何欢转头，“要不回家总说回娘家回妈家，从不说回爸家呢！”
    爸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妈妈和姐姐也笑起来，一家人目送他们进站。
    龙腾说：“阿姨和姐姐真体贴。”
    “嗯，珑珑这么漂亮，谁不想宠着呢？”
    “你要是回来带音乐团，也要回我爸家。”
    何欢看着她，笑道：“好。”
    坐上飞机，龙腾靠在他肩上，望着窗外白云连绵，“欢哥哥，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不要着急，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唯一不可以做的决定就是离开我。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你只要知道，我随意，你从心。”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