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政宗

第214章



  面对政宗如此狂妄的态度,原本认为彼此间的对话十分有趣的秀吉,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了。
「政宗!」
「在!」
「这种手法已经太老旧了。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因为你有意谋叛所以才命你上京的。当你带著磔台前来时,我还以为你已经有所觉悟,想不到你竟敢要求赐宅。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但不会赐给你任何位於聚乐第的住宅,而且还准备在鸟边山为你建造一座墓地。如果你是特地做了磔柱来参见我的话,那么你应该多造一根涂有朱漆的柱子,知道吗?笨家伙!」
  「哈哈哈……」
  政宗放声大笑。
「我听说京裏盛传被送去充当人质的政宗夫人,是个冒牌货,难道殿下真以为政宗是这么小气的男人吗?……这真是非常奇怪的事!哈哈哈……」
「不要笑了,我都快被你吵得耳聋了!」
「耳聋的应该是我才对!打从南北朝以来,奥州的伊达家就是世代闻名的武将,而我交给殿下作为人质的妻子,则是征夷大将军田村家的血脉,希望殿下不要看错了。」
「什么?我看错?」
「是的!如果我没有效忠殿下之心,那么就算你当场杀了我,政宗也绝对不敢有半句怨言。事实上,我之所以愿意交出妻子当作人质,主要就是为了证明我对殿下俯首称臣的诚心。假若我真如传闻所言,以冒牌妻子充当人质的话,那么我将如何向後代的子子孙孙交代呢?因此我愿意以祖先的名誉及後代子孙的福祉向殿下保证,政宗绝对不敢存有二心。」
「嗯,你的口才确实令人折服。好,那么现在我就静下心来,好奸地听你辩解吧!」
「正因为我对殿下心无二志,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前来见你。如果殿下不肯赐给伊达政宗聚乐第内的宅邸,那么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这家伙真是愈来愈狂妄了!治部,你把有关政宗谋叛的证据全部拿出来吧!」
「遵命!」
  此时连三成也不禁吓得脸色苍白。如果连三成也认为政宗的表现太过放肆、狂妄的话,那么秀吉的愤怒就不难想像了。
  政宗不但经常称身材矮小的三成为「孩子」,而且对没有家世背景的秀吉动辄以其祖先的名誉及子孙的福祉为担保,藉此夸耀自己的家族。对秀吉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
  对於如此无礼的人,纵使明知对方已经抱著必死的觉悟前来,秀吉也绝对不可能原谅他的。
因此,三成认为政宗很可能会被当场斩首。
  捧著引发问题的檄文和信件来到政宗面前的三成,两眼布满血丝。
「伊达大人,这是你教唆领民发动暴乱的信件,这是伊达大人寄给殿下的书简,两者不论是笔迹或花押,都完全一样,因此请你尽快对主上说明吧!」
「既是相同的来源,当然不会有所差异喽!好吧!让我仔细瞧瞧。」
「你好好地看一看吧!」
  脸色苍白的富田一白将视线透过秀吉的腋下,偷偷地望著政宗,内心虽然焦急万分,但却苦於无法开口表示意见。
  秀吉悠闲地坐在椅上,双肩不停地微微颤抖著。
  
  五
  「嗯,确实十分类似。」
在座诸人的视线,均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政宗身上。只见政宗非常冷静地比对笔迹,然後又聚精会神地凝视著鹡鴒花押。
「怎么样?这是完全相同的东西吧?」
  无视於三成的询问,政宗慢慢地把信纸举高,透过光线耐心地比对著。
  「能够写出这种字体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自伊达家中出走的须田伯耆之子。」
「什、什么?你是说这不是你的笔迹?」
  「是的,治部大人,这的确下是我的笔迹……更何况,我从未说过这是我写的。」
「可是,你不记得你刚才说过,这些信不论是笔迹、墨色、甚至连花押都是一样的吗?」
「如果真是我写的话,我就不会来到此地了。在这两封信中,有一封是真的,另外一封则是假造的。当然,我会针对这点详加说明,不过首先请你把这些信还给殿下。」
「什么?你竟敢这么说?」
「是的!假造就是假造,怎可能以假乱真呢?对於其中的真假,我自然能够详细地分辨出来,请你先把这个交还给殿下吧!」
  言毕,政宗慢慢地把视线移到秀吉身上。
  「殿下,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划过这个花押,不过这的确是我的花押没错。」
  秀吉支吾以对: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花押是真的,但笔迹却是假的,是那个……须田伯耆的儿子模仿你的笔迹,并且盗取你的花押盖上去……这就是你所要说的吗?」
「正是如此,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你认为单凭这个解释,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吗?你想,我会同意你的说词,并且送给你豪华的宅邸吗?」
「殿下,有些事情可能你还不太明白。这个名叫须田的人,是伊达家已故家臣伯耆的儿子。身为父亲的伯耆在家父辉宗战死之後不久,也跟著自尽殉主,可说是个忠义之士……由於其子才干不若乃父,因此我并未将其纳为重臣,放在身边加以任用。孰料此子竟然因而心生怨恨,背叛伊达而前去投靠蒲生大人。而他所带去的礼物,便是这些檄文。就我所知,此人模仿政宗笔迹的技巧十分高明,更何况他到我的房内盗用鹡鴒花押亦非难事。待其诡计得逞之後,这些书信就辗转送到殿下的手中来了。」
「你是说,我根本不必在意这些东西?」
「正是如此!世间谣传我和蒲生大人为了试探对方的胆识,因而不断地发生争执。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地指出,殿下命令蒲生大人率兵讨伐暴民,而我必须从旁协助一事,令伊达势心生不满,故而在幕後鼓动群众发起暴乱。至於蒲生大人,则是由於一时不察而受人利用,特意把这些书信送给殿下过目,而他本人则逃到了名生城,不论我如何求他出兵助我救出木村父子,他都丝毫不为所动,坚持不肯出城……此事姑且不提,但是我希望殿下能再次仔细地辨认这两封书信,以便还我清白。」 
「什么?你要我像你一样,透过灯光来看吗?」
「是的!这么一来,自然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在我寄给殿下和浅野大人的书简上,花押的鴒眼全部都是开的,但是须田之子交给蒲生大人的书简上,花押的鹡鴒眼却是瞎了的。」
「你说什么?……噢,我看出来了。这些书信的鹡鴒眼上,都有用针穿过的小孔,而檄文上却没有。」
「为了防范小人陷害,我对於自己亲笔所写的书信,必定会在不易为人所察觉的部位做点手脚,那就是在鹡鴒眼上开洞。笔迹固然可以模仿得唯妙唯肖,但是鹡鴒眼的有无,整个伊达家中除了政宗之外,绝无第二个人知道。」
「嗯!治部,你看,这上面的鹡鴒果真没有眼睛。」
  「可是,我觉得还是非常可疑……」
「住口!在怀疑之前,你应该先仔细地调查……」
  话未说完,秀吉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是比较喜欢自问自答的方式。 
  (正如三成所言,这家伙确实非常难缠……)
  经他这么一说,事情就非常明显了。由於害怕遭到小人陷害,因此打从很久以前开始,凡是正式的文件,他都会用针在花押的鹡鴒眼上穿洞……一般人是不会如此小心谨慎的。
「的确如此!」
秀吉再次把两封书信放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检视著:
  「这么一来,真伪就立见分晓了。来人,把这个拿给蒲生看,然後叫他立刻离开此地,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遵命!」
「我还听说你不但独力救出了木村父子,并且把他们送到名生城去。可惜的是,蒲生因为对你的疑虑尚未消除而不肯出城,甚至要求你必须交出人质作为保证,是真的吗?」
  「确有此事。不过,我终究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以叔父和从弟为人质,这才让他安心地回到了黑川城。我之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绝无背叛殿下之意。」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蒲生实在太过份了。难得你在受尽误解之余,居然还制造磔台……」
  「这是身为武者应尽的义务。」
「政宗!」
「在!」
「你认为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我吗?」
「微臣不敢!我……」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胸非常光明磊落,不过你的言行举止,却无一不像时下正在流行的不良少年。」
  「我绝对不是不良少年……我从头到尾都是个标准的伊达者。」
「治部,你听到了没?政宗自诏为标准的伊达者呢!好,秀吉也不是一个扭揑的人,所以我决定买下这个磔台。」
  「希望殿下能以聚乐第的宅邸和我交换。」
「所请照准,那么下次我们就在你的新屋裏见面吧!下过,你可别因为这次赢了我就沾沾自喜喔!好了,现在先用白布把磔台包起来,等到了聚乐第以後,务必要态度恭谨地把它装饰起来。当然,你也可以在诸大名面前展示自己的杰作,并且告诉他们用针穿洞的故事。」
  说到这裏,秀吉突然仰头笑了起来。
「藉著用针穿孔捡回了一条命……这家伙真不愧是个伊达者!哈哈哈……」
  
  六
  秀吉与政宗的胜负之争,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在祥和的气氛中揭晓。在和谐的气氛下,双方畅所欲言、互相满足彼此的好奇,可说是一场充满禅味的胜负之争。 
虽然竞争的对手只有两个人,但是战况却十分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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