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政宗

第215章


双方在言语上虽有矛盾之处,但由於人类的「心」具有下可思议的作用,因此相互之间依然能够了解。
  不过,即使是在今日,有关政宗和此次暴动之间的关系,仍然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如果秀吉一开始就认定政宗与暴动有关,那么就不会去注意鹡鴒眼上有无针孔的问题了。如此一来,政宗当然也就没有机会自我表白了。
不过,尽管秀吉已经原谅了政宗,但心中却始终还是半信半疑。事实上,他一直认为这是政宗的诡计。对於这么有才华的人,如果不能好好加以活用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吗?这就是秀吉真正的想法。
总之,呈现在诸大名眼中的,是双方已经将问题解决,并且一前一後抵达京城,在聚乐第裏展开了第二幕戏。
  这时,戏剧大纲及角色都已经排定了。
「希望你不要再怀疑我了。我的花押虽是鹡鴒状,但凡是有关军事方面的文件,我都会在其眼上穿洞。喏!请你看看这封信,鹡鴒眼上并没有眼洞,对不对?」
  在蒲生氏乡的席位前,政宗谦和有礼地低下头来。
  「你可以把政宗平常往来的书信拿来比对一番。」
  仔细比对之後,连秀吉也忍不住赞叹出声。
「嗯,的确如他所言一般!虽然政宗一度涉嫌重大,但是如今证据确凿,谁也不能再怀疑他了,知道吗?政宗,所有的疑点都已经澄清了,真是恭喜你呀!不过,由於救出木村父子乃是大功一件,因此我决定在聚乐第内为你建造一座新宅。来人哪,快把浅野长继召来……。长继,我要你接到命令之後,立刻为伊达大人建造一座宅邸。另一方面,如果政宗在此时踏上归途,必然会遭遇大雪,因此你必须加紧赶工兴建,让他在回家之前能够看到新宅落成。至於敍任之事,我会面奏天皇。」
  一切都如政宗的计算……
  三月二日,政宗敍任为从四位下、兼任越前守,并且获准冠上羽柴之姓。 
  於是这位新任的羽柴越前守政宗,在飘著新木香味的京裏新宅苦笑著对夫人说:
「爱子!现在我变成羽柴了。这一阵子让你在此受苦我很过意下去,但是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定会在聚乐第裏享有一席之地的吗?你瞧,我已经办到了!如今在京裏,谁下说我是全日本最气派的伊达者呢?总之,一切都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天正十九年二五丸:对政宗来说,是地位和实力逐渐趋於稳定的开运之年。相反地,对一代英雄丰臣秀吉而言,却是超越命运的颠峯,逐渐步入晚年的凋零期。
  伊达政宗於五月二十日回到米泽。
  早在京中之时,他就已经看清这一点了。 
  最令政宗无法释怀的是,二月二十八日这天,自秀吉身边被流放边境的千利休奉命切腹自尽。
距离於正月二十三日病逝、对秀吉影响至深的大和大纳言秀长之丧不到一个月,秀吉就将其最亲近的朋友杀害了。
  (此人终究没有可取之处……)
利休纵有冒犯秀吉之处,但毕竟不是拥有强大军力的大名,而是一个深谙茶道的居士罢了,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呢?更何况,利休不论是在掌握边界情报或辅佐秀吉方面,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既然不必担心他会谋叛,那么又何必一定要置他於死呢?
根据密探所传回来的消息指出,导致干利休被杀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利休在紫野大德寺山门的二楼,肆无忌惮地雕饰自己的木像,根本不把秀吉放在眼裏,因而使得秀吉大为震怒。此外,利休甚至还在木像身旁雕上了鹤与龟,此举无异是要把秀吉踩在脚下,结果当然会招致秀吉的愤怒。
  另一方面,自从秀长死後,许多不希望利休继续待在秀吉身边的人,也趁机巧立各种名目来陷害他。
(不希望利休待在秀吉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呢?)
  政宗直觉地认为,原本应该已经结束的「战国时代」,恐怕又要死灰复燃了。无可讳言地,这个发现令他感到非常吃惊。
  根据政宗的分析,认为利休留在秀吉身边对自己最不利的人,首推同为堺地出身的小西行长,其次是继秀长之後,成为秀吉身边第一权臣的石田三成等两人。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的野心完全下同。
行长是切支丹的信仰者,与向来主张茶禅一致的利休,在信仰方面即已处於对立之势。在现实事务上,行长经常透过壹岐、对马和高丽进行贸易之事,早已在利休的掌握之中,因此他认为利休是一大阻碍。
  此外,他对利休认为乐长次郎的茶碗是日本最杰出的艺术作品,进而指责自己将其以便宜价格给高丽的作法相当不满,因而只要一有机会,总是毫不留情地大力抨击利休。
  「利休居士属於清寂和敬之人,平日极讲究生活情趣,因此连普通瓦师所烧的便宜茶碗,他也会将其视为天下罕见的逸品。在他眼中,几乎所有的物品都像黄金一样,值得人们费心收藏。」 
听到行长的议论之後,一向缺乏审美观念的秀吉也深有同感。
「的确如此!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个守财奴罢了。」
  本性单纯的秀吉,轻易地就相信了行长的话。
  至於石田三成的想法,就更加复杂了。
(也许此人的想法和我一样,认为关白是人,我也是人!)
  也许他是一个自尊自大的人……政宗暗想。
  大番头秀长的死,无疑是身为秀吉近臣的自己,取而代之处理一切事情的大好机会……由於怀有这种企图,因此三成对於秀吉身边的事情,都会本能地特别关心。 
  (这是属於阴谋型的人。)
想到这裏,政宗不觉摇头苦笑。事实上,自己不也是这种类型的人吗?
(蛇蝎自有其钻营之道!)
  秀吉真正在乎的,只有他那不知能否养大的三岁嫡子。因此,只要能够巧妙地运用其父子关系,那么就算不直接掌握天下,也能够以其子为傀儡,在幕後操纵自如。
  这么一来,经常口不离禅道、茶道、希望秀吉清心寡欲的千利休,当然也会成为三成实现梦想的阻碍。
(这样的人还是及早处理为宜!)
  随著利休之女被送出京城一事的发生,有关秀吉和利休不和的传闻,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过,最教政宗感到吃惊的是,类似这样的阴谋和思想,居然仍普遍地残留於天下。
(也许我出生的时机并不太迟,否则我可能会遭到更大的压力,毕竟统一天下不是一蹴可及的……)
这次上京倒也不错!政宗心裏暗想。
  至少目前天下大势未定,而且在三成及行长的策略,还有足供自己发挥的余地……这么一来,自己势必得要重新估量天下大势才行。
  正当政宗这么打算时,奥州却突然送来一则十万火急的报告。
  原来是南部信直派遣其子利直上京,向秀吉报告九户政实兴兵叛乱之事。
  这次的叛变无异是暴民暴乱的持续,因此镇压此次叛乱的责任,当然与政宗脱不了关系。
除了首先派遣前田利家父子前去打探消息之外,秀吉立刻下令养子秀次、江户的德川家康、会津的蒲生氏乡、米泽的伊达政宗及越後的上杉景胜等五人,联手出兵镇压。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叫政宗感到十分惊讶。
  那就是:认为日本已经完全平定的秀吉,竟然在三月二十日当众宣布计划经由朝鲜半岛进攻中国的明朝。这个计划一经提出,立即受到部份大臣的强烈反对,并且纷纷发表谏言,然而秀吉却依然坚持己见。
  对於出兵高丽一事最感狼狈的,莫过於小西行长及宗对马守两人。为了扩大与朝鲜的贸易,两人故意揑造事实,让秀吉误以为高丽王已经完全臣服於自己。
  如果利休还活著的话,当然会把事情告诉秀吉,并且极力劝谏,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事实上,高丽王之所以臣服於秀吉,完全是迫於明朝的势力,而不得不对日本表示忠诚,但是秀吉对此却全然不知。
「既然高丽王已经臣服於我军,那么就由他担任向导,带领我们前去攻打明朝吧!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看来日本已无可攻之地了。」
  小西行长及宗对马守所希望的是贸易而不是战争,因此他们感到狼狈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暗地裏煽动秀吉以达成自己理想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从利家的口中听说此事时,政宗直觉地问道:
「这是不是治部大人的主意?」
  利家虽未明白地予以承认,但是也未加以否定。 
「在新旧近臣交接之际,新继任者难免会想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政宗当然了解这个道理。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纵使必须冒险,也值得一试,因为唯有展现新局,才能获得王上的重用及其他近臣的信服。
(所以治部才竭尽所能地促成攻打高丽之事!)
  这么一来,京都再也没有安闲之日了。如果现在不立刻回国平定奥羽的话,那么就势必得要率兵攻打高丽了。
  更何况早在上京之前,政宗就曾明白地表示,愿意身先士卒为秀吉作战,因此平定叛乱的任务当然也就不好推辞了。
於是政宗在五月初从京城出发,二十日到达米泽,然後赶在秀吉的命令抵达之前,很陕地召集重臣,准备出兵平定九户政实之乱。
  
  七
  秀吉征讨九户政实的命令,於六月二十日正式下达伊达家,然而伊达军早在六月十四日便由米泽出发,向贺美郡的宫崎城开始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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