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Ⅱ—荷泽天下

第31章


奴碑虽卑微,却也有大是大非观,谁对谁错,奴碑心中自有长秤一杆。奴碑只是说出实情,以求无愧于心。皇后娘娘虽给过奴碑赏赐,但她害慧妃与同贵殡两位主子,奴碑岂能知情不报? 
同贵殡脸色白得如同木攫,她的声音既是吃惊,又有颤抖:春菱,你浑说什么,英非你已在“如意屋”中疯掉? 
春菱向她微笑道:同嫔娘娘,皇后娘娘是否给过您一盒“梅花露”唇蜜?皇后娘娘又是否说过,此物原料难取,全后宫主子她只给您一人?同主子,那不是皇后娘娘对您的恩,而是劫。那唇蜜原料可致您终身不育,您若不信,只管拿了它去寻问叶隐老前辈。 
我见春菱行为反常,不由大惊,正想对策,春菱已膝行几步跪至我面前。她看着我,终于流下泪来,重重叩首道:小姐,春菱就此拜别。 
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心中大惊大震,忙蹲下身子去扶她,她却自己抬起头来,朝我微微一笑:小姐,你好好保重,春菱来世还找来宫中服侍您。来世? 
什么叫做来世?!  
她明明是我今生的最亲最爱的亲人朋友,为什么要跟我相约来世?! 我呆.tJL 之间,春菱已扭头向文泽道:皇上,奴碑所言无虚,可以以死明心。 
说完,她长身而起,风般冲向身旁最近处的一个又粗又大的,朱红色的柱子。我忙伸手过去,想拉住她,却抓了个空。那淡淡绿色衣裙的一角,急速的,水般从我指尖无声地飞流过。 
我抓不住她,我抓不住,抓不住… … 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我看着我亲如家人的春菱额头鲜红四溅,继而,她软绵绵地,无助地倒在满地血泊之中。春菱死的当天下午,文泽过来看我,我称病,懒懒地躺在床上并不接驾。文泽倒也没有见怪,他自己坐上床沿,强扳过我身子笑道:月关知道烟儿受了委屈惊吓,心里原不自在,月关自会给烟儿一个公道― 春菱的指证虽然查无实据,但脱已下旨令皇后禁足一月,禁足期间,也免了六宫嫔妃向她请安的礼仪,月关的烟儿也该消消气了罢。看你眼晴红得可不跟那桃子似的,倒没得惹麟儿笑话。我强笑道:谢皇上。臣妾并不是为着自己,而是? ? ? ? ? 一个与你朝夕相处的就这么没了,臣妾心中不好受。 
文泽目中升起深深的愕然,他诧笑道:原来烟儿竟是为着这个!不过是个奴才,一条贱命竟也值得烟儿伤," ?  
我突然心中烦躁,由此及彼,再次想起亡母,忍不住冷冷地说:回皇上,在皇上心里,您的臣民自然都是您的奴才。可奴才也是人,也有父母家眷,奴才的命也是人命,皇上难道忘记,臣妾原先也是个宫女么? 
文泽脸色一变,站起身来,不悦地说:月关倒怕你心里委屈,丢下多少正事过来看你。你倒好,为了一个奴才,竟失了君臣之仪,公然项撞天子― 你这是成心惹月关生气么? 
正可人送茶进来,文泽正在气头之上,猛地挥手掀翻托盘。托盘连带茶杯茶水,半空中划个弧形,“唯当”一声摔向地面,茶水四溅,茶杯碎了一地。可人顺势跪在满地碎片与茶水之中,低头俯首道:请皇上.息怒。慧妃娘娘心情不好,请皇上看在皇次子面上,且烧怒娘娘这回罢。 
听可人提到麟儿,我陡地一惊。 
偷偷看一眼文泽,见他仍铁青着脸,在心中长长叹.熟一声,翻身下床跪上红花地毯,将头触上毯子表层上的绒毛,脑中已无任何思想,口中哆里哆嗦道:臣妾恳请皇上息怒。臣妾出言无状顶撞了皇上,原是死罪。臣妾错了,错得厉害,所以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无论罚臣妾什么,哪怕赐死臣妾,臣妾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文泽却在我头项冷笑:让肤赐死你― 你又何曾是这样轻易服软认错的人儿?慧妃,你这仍是在跟脱置气么?!  
他竟知我如此之深!我不敢抬头,不敢与他目光相触,也不敢言语。正好此时莲蓬打起了绿色暖帘,与奶娘、麟儿一起出现在门前,两人见我与文泽别扭,忙就地跪下。麟儿不明所以,在奶娘手中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晴好奇地看向屋内,滴溜溜乱转。 
文泽轻轻叹了一口气,吩咐道:都起罢。 
命奶娘抱麟儿至他手中,屏退众人,自顾与麟儿逗笑,装作不经意地笑道:麟儿呀麟儿,你贵为脱的皇次子,可你的生母,老记着自己当宫女儿的事,可不好笑么? 
见他自己寻了台阶,我也赶忙着赔笑,低声道:真请皇上息怒。臣妾适才确是没大没小,一时情急之下,便当您是臣妾夫君,便学了平常人家妻子对您撒娇发滇― 现在臣妾知道错了,皇上是君王,臣妾是皇上的嫔妃,自然要有皇家女人的贤良风范,适才臣妾糊涂,还请皇上见谅。 
文泽收回看着麟儿温柔的目光,转向我时,他的眼中,全是我看不懂的意思。他望我,淡淡笑道:说起来,你当肤是你的夫君,原也没什么不安,而且,月关也不是不喜欢你这样的敢讲真话的性格儿― 只是,此地本是皇宫,再怎么样想有平几百性的恩爱,也终要把握个度儿。慧妃你人也聪明得紧,好好想一想,便知该如何做。 
是。我强笑。 
第六+一章搏弈侍寝 
他看我一眼,突然叹道:其实做皇帝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百性们要求你君临天下,明察秋毫,嫔妃们又要求你要雨露均沽― 可是后宫嫔妃那么多,脱一个人又怎么全然顾及得了? 
是。我说,我心里也认为他所言不错。 
文泽突然一笑,看着我说:昨儿兰贵人倒提了个好主意,说是让后宫殡记下棋搏弈,当日胜者侍寝,败者自认技不如人,回去再练棋艺。可不是又公平,又不伤了你们姐妹的和气? 
这是什么胡闹的主意?!才走一个素金,又来一个兰珠― 我心中着实气恼,面子上却微微笑道:很好的。兰珠妹妹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女子,现在才知道,她果然最最是个葱质兰心的人儿。只怕今后宫中姐妹为了求见皇上一面,倒要供奉棋神祖师了罢。 
文泽一笑,突然就来了兴致,硬要我与他下回棋。我并不想赢他,却因心中悲愤无处发泄,竟不觉在盘中步步引诱,招招必杀,及至下完,竟胜出他二子。 
原以为他会生气,谁料他不怒反笑道:有趣有趣。烟儿怎么使尽浑身解数对付起肤来?这后宫嫔妃,至今为止,也只有你一人能够胜肤的。烟儿棋技果然了得,看来别的嫔妃的玉头牌,月关再不会去翻了。 
我淡笑作答。 
可人本捏着一把冷汗,见状忙展开笑容,重新奉上热气腾腾的松子茶与我们吃。才吃了一刁、口,外面便通传同贵殡过来。大家见过礼,她向文泽票说道:皇后娘娘先前给臣妾的梅花露唇蜜臣妾竟一时找不着,臣妾大意,还请皇上怒罪。 
文泽鼻中冷冷一笑,也不赐座,也不言语。 
我忙笑道:不如臣妾与同姐姐下回棋,皇上一旁观战如何? 
文泽望我一眼,目中尽是了然,而我,慌忙躲着那波光,淡淡笑道:同姐姐向来不爱这些胭脂水粉,一时放失了向也是有的,说不定过几日便能找着,皇上又何必急于一时? 
文泽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就依慧儿所说,你们下盘棋让肤瞧瞧。我俩忙称遵旨,与盘中搏杀起来。同贵殡的棋技本来不差,加之我故意失误,终局时竟小胜我一子。我便顺势起身,向文泽笑道:臣妾今儿是技不如人的,皇上可不要翻同姐姐的牌子了么? 
同嫔本不知原因,闻言一征。我笑道:适才皇上跟妹妹说起,想宠幸后宫棋仙,不想竟是姐姐。你们这一龙一仙的,姐姐今晚的同春坞中可不要天地同春了么? 
文泽方才笑出声来,他也不顾同嫔在侧,竟轻轻拿手拧了一拧我的脸,摇头笑道:烟儿倒调笑起肤来?当了母亲的人,竟越来越顽皮。 
陪文泽说笑一回,及至他与同贵殡离开,我方才收起笑容。移步窗前,看向那菱花铜镜中自己装了半日的面具究竟是何模样,窗外雪光反射映衬,我在冷冷一派清光之中,终于的,看见自己脸白若积了千年的那一场雪,又看见自己的目光,冷冷的,冷逾寒冰。 
第二日异常寒冷。 
可人说,这就叫做倒春寒。她早早生起炭火盆子,想了一想,出去检了两块家常的素香。银骨炭在薰笼中烧得红通通的,仿佛一堆红色的宝石。火光照上雪白的墙壁,暗色的影子一闪又一闪,我手捧黄铜手炉,静静地坐在铺了珠红撒金花布的檀木桌前,屋子里应该温暖如春吧,而我,却在那样一屋温暖之中渐渐冷却,冷却,只觉自己如同浸在寒潭中的一尾小小的悲凉游鱼。 
这么寒冷的天,却又偏偏来了一个“冷”人― 李良绣突然不请自来,带着冷冷的微笑,向我贺喜。我以比她更冷的眼神看她,只是不说话一句话儿… … 她生硬的目光,突然就在我的注视之下一怯,却仍强撑着,以她一向的宠妃气势笑道:妹妹的春菱竟如此死忠,难道本宫不该向妹妹贺喜么? 
我仍看着她不发一言。良妃自觉无趣,“哼哼”冷笑了几声,离开。良妃走后不多时,宋佩昭又来,红着眼圈告诉我他想辞官。 
为了春菱姐姐?我一愕,胸口却是一暖,如同有一注小小的春泉流入我冰冻的心。宋佩昭呆了一呆,继而长叹道:她对下官的心,下官其实早已知道,只是自己固执,放不下从前之人。如今她这一去,下官方才醒悟,原来她的关怀对于下官而言竟然十分重要。 
大人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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