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之月

    “霍蕾斯子爵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贵的马车里，琦法向唯一见过子爵本人的柯尔特询问。
    柯尔特咧嘴笑道：“小子，你是一个成熟的猎魔人了，有些事情得自己分析。”
    琦法一脸的疑惑：“分析什么？”
    “首先你看，”柯尔特环视四周，“看看这红杉木的车厢，看看你屁股下面柔软的座垫，看看这镶着金线的布帘，你看出来了什么？”
    琦法按照柯尔特的描述一一看过后，有看了眼阿克尔，见对方没有反应才不确定的回答：“霍蕾斯子爵是个有钱人？”
    “非常好小子，你已经抓住了重点。”
    柯尔特赞赏不已。
    琦法更加疑惑了：“可这些随便谁都能看出来，贵族都有钱，这点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
    柯尔特的话让琦法一愣。
    “首先你要知道，我们是猎魔人！”
    看琦法还没明白，柯尔特难得的耐心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猎魔人并不受欢迎。”
    琦法点点头，他们不受欢迎这件事，在进入猎魔人学院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
    “面对不受欢迎的猎魔人，霍蕾斯子爵居然派人来接，而且是用如此高档的马车，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琦法思考了一会儿给出答案：“说明那只吸血鬼对他很重要！”
    但随后他就看到柯尔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刚才白夸你了！”柯尔特接着说：“如果重要的只是那只吸血鬼，那他会直接让人带走，并把赏金仍在我们的脚下，这样的做法才正常。”
    琦法恍然大悟，但柯尔特显然对他失去了信任。
    “如今的情况只能说明，要么霍蕾斯子爵是个慷慨大方的人，要请帮了他大忙的猎魔人们吃饭，要么就是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委托。”
    柯尔特跺跺地板，又随手拽了拽身后镶着金线的布帘。
    “看看这些，能让肮脏的猎魔人坐这样的马车，如果是后者，那说明这件事情不仅是重要，而且是非常重要！”
    听到柯尔特描述他们为“肮脏的猎魔人”时，琦法难免感觉到不舒服，但又想到这确实是对他们的普遍看法，又只能无力的沉默。
    “那会是什么事呢？”
    琦法已经认定，大概率会是后者。
    “想想我们在杉木镇的经历，想想我们发现了什么！”
    如同最后一次机会般，琦法努力的回想。
    “转化仪式？”
    柯尔特欣慰的点点头，仿佛在说：你小子还不算笨到家。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就是专业的！”
    柯尔特一脸的自豪，如果他有尾巴此时一定能把车厢顶都掀开。
    “可……那是只高阶吸血鬼。”
    琦法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柯尔特上仰的脸上倒了下去。嘟囔了一句“我当然知道”后，陷入了沉默。
    可琦法还是疑惑。
    到现在，他还是只知道霍蕾斯子爵是个有钱人，而且可能有求于他们，出自之外仍然一无所知。
    但看柯尔特没有了聊天的兴趣，琦法也只好作罢。
    “快到了！”
    前面赶车的马夫出声提醒。
    琦法将脑袋探出窗外，一扇高度少说也有二十米的巨大铁门出现在眼前，铁门后面是一条石路，高大的松木如同卫兵立在两旁，在它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石像。
    得益于猎魔人的训练以及改造，琦法相当不错的视力让他隔着老远也能看到石像的面貌。
    那是一名约莫三十岁的中年男子，一头干练的短发，右眼上架着眼镜，再往下是一只挺拔的鼻子，但距离太远，没能看清楚嘴唇。
    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脚下踩着一双马靴，左手握着一根马鞭，横在胸前，支撑住右肘，而右手正捏着下巴，似是在思考。
    “那就得霍蕾斯男爵吗？”
    “大多数贵族都是自恋狂。”琦法基于柯尔特曾经的评价猜测到。
    等到了石像的跟前，三个猎魔人下了马车。
    琦法这才发现，那尊石像比想象中要高大很多。
    他的马靴下还踩着一根比他本身还高许多的圆柱，围绕了一圈的喷泉正好和圆柱持平。
    再往外一圈，是红色的月季花，几只蝴蝶在其中飞舞，但不见一只蜜蜂。
    完成任务的车夫架着车离开，来接他们的管家带着他们走向一座高大的建筑，另有几个士兵，从随后到达的车上抬下吸血鬼，跟在后面。
    这座建筑极大，比刚才的铁门还要高出不少，墙壁是被粉成白色的石墙，屋顶则是看不出材质的红色。
    在琦法幻想里面会是怎样一副壮观景象的时候，管家却转了个弯，带着他们绕过了建筑，来到后面的花园。
    琦法难以避免的出现了些许失望的情绪。
    花园里，爬满紫藤萝的花架下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躺椅，上面慵懒的躺着一个和石像上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没有带眼镜。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妙龄少女站在一旁侍奉。
    果然是霍蕾斯子爵。
    琦法为自己猜中了答案而感到欣喜。
    管家走到霍蕾斯子爵的身旁，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在子爵的示意中站到一旁。
    士兵将吸血鬼放在了子爵身旁，但并没有离开。
    霍蕾斯子爵慵懒的撇了一眼，“这就是吸血鬼？”
    琦法三人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子爵站了起来，个头超出了琦法一整个脑袋。
    “除了有双翅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简单的评价后，子爵示意士兵解开吸血鬼嘴上的布条。
    “尊敬的霍蕾斯子爵，我可不建议你这么干！”柯尔特提醒道。
    但子爵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站在一旁的管家展露出些许不悦。
    布条解下，琦法已经准备好迎接那刺耳的叫声了，却见子爵一把捏住了吸血鬼的脸颊，让它的嘴巴没法闭拢，随后将稍显纤细的白皙的右手塞进了它的嘴里，将吸血鬼的舌头整条扯了出来。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吸血鬼口中喷涌的鲜血都没跟上，握着吸血鬼舌头的右手仍然干净洁白。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惊呆了一旁观看的琦法，但同时，还有另一种情绪在蔓延。
    柯尔特的面色凝重，显然没想到子爵有这样的身手。
    阿克尔仍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失去舌头的吸血鬼软软的倒下，士兵又抬起变成了尸体的吸血鬼，离开了花园。
    随手把还在蠕动的舌头丢在三人中间的阿克尔的脚下，霍蕾斯子爵看着沾满粘液的手心皱起眉头。但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接过女仆递送的毛巾一边擦拭一边开口道：“听说对猎魔人来说，吸血鬼的舌头是不错的材料，我不需要，就送给你们吧。”
    “为什么？”柯尔特出声问道：“你不是要活的吗？为什么又杀了它？”
    一旁的管家终于忍不住了：“‘您’，称呼子爵大人要用‘您’，你这无理之徒，你们的猎魔人学院没教过你们礼仪吗？”
    “事实上，确实没有！”
    猎魔人是生活里不需要礼仪，尤其是对贵族的礼仪，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
    但这简单粗暴的回答噎的管家半天说不出话来。
    霍蕾斯子爵饶有兴趣的看着，似乎对管家吃瘪的事情很是高兴。
    “你吃过银川河里的六翅鲟鱼吗？”
    霍蕾斯子爵没有回答柯尔特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柯尔特老实的回答：“听说过，但没吃过。听说味道很不错。”
    霍蕾斯子爵点头：“确实，味道非常鲜美，不需要过多烹调，只需要切成片再放在冰块里冰镇一会儿，不处几分钟就能享用到极品的美味。”
    霍蕾斯子爵一脸的享受，似是在回味那份鲜美。
    “但是，有个很重要的前提。”霍蕾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柯尔特，“它必须新鲜。”
    柯尔特脸色变得煞白，阿克尔没有多大的反应，但眼神里得淡然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以及严肃。
    很快，琦法也意识到了。脸上的血色飞快的消退，来自灵魂的不属于他的愤怒情绪也迅速蔓延开来。
    霍蕾斯子爵满意的看着三位猎魔人的反应：“懂了吗？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料理就会非常的美味，但一定要新鲜！”
    琦法做梦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当然了，谁会想得到呢？
    柯尔特接到委托的时候，以为是贵族的特殊癖好，要养一只活生生的吸血鬼。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霍蕾斯子爵的癖好竟是如此的特殊，他竟然是要吃吸血鬼？
    霍蕾斯子爵的笑容更盛了：“这是什么表情？你们不也长吃吗？那些魔药！”
    这不一样！
    琦法下意识的想反驳，但又想到，从结论而言，好像确实差不多。
    这让他觉得胃里一阵不适。
    但是，那份不属于他的愤怒却仿佛要满溢出来，涌到了他的双眼，发出猩红的血光。
    霍蕾斯子爵似乎注意到了他，挂着笑容看了过来：“你很有趣，不知道味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