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辞职的303天

    潘泽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简单而又美好的早餐时光了。当然，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短暂到咖啡都得大口喝。林薇像个钟表计时器一样，一到了8点45分，便三家五除二的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准备起身离开。
    “可以再等5分钟的。”潘泽看着像准备冲入战场的林薇，觉得又好玩又好笑。
    “你要再等5分钟的，我先走一步，好好享用你的咖啡。”林薇微笑着，不等潘泽回应，倏地转身离去。
    潘泽伸手想要拉住林薇，本来嘛，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可以一起走的呀。但林薇行动迅速的像只兔子，仿佛一早上就是在等这逃离的一刻似的，转眼便没了人影。
    他无奈地笑笑，心中当然明白她躲着他是为什么，于是颇有些不情愿地又坐等了一会儿，踩着打卡的节奏悠悠地向办公楼晃去。
    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从来都是光速级传播，呈指数级发散，更别说潘泽这种“行走的流量”了。一顿早餐20来分钟，林薇心里实在是发憷，她都能预想到公司里的“地下情报网”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犬早已兴奋不已的高速运转起来，经过一次次的交头接耳、眉来眼去，一顿早餐很可能已经演变成了心机灰姑娘妄想入主豪门的豪华大戏。
    林薇刻意避开和潘泽同进公司，低调，再低调，“不求闻达于同事，只求淹没于人海”，这是她唯一的追求。
    可林薇前脚刚进办公室的门，武云峰的脑袋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总经理找你。”武云峰的脸色颇有些得意。
    林薇忍不住重重的一声叹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和她一个普通员工原本是跨山隔海的存在，怎么还开启了常来常往的模式？
    “为啥呀？！”林薇不由得哭丧起脸。
    “好事好事，快去！”武云峰甚至还眉飞色舞起来，看得林薇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武经理，咱俩可是说好的，你台前我幕后，你成功我自由。这个时候应该你一马当先啊！”林薇的语调都有些哀怨起来。
    可武云峰却打起了太极，除了憨笑便是一个劲地催促她快去。
    林薇硬着头皮又一次站在了总经理面前。以前她远远地看见秦铮的身影，或是重大活动，或是电梯口的偶遇，还忍不住地多看两眼。除了他身上的干练帅气，林薇有时会暗戳戳的想，曾经的自己也幻想过有一天是这样功成名就的模样。
    可现在，一提起总经理三个字她就头大，更别说还要遭受如此近距离的、一对一的折磨了。
    秦铮依旧坐在宽大的座椅里，手里拿着一份档案饶有兴致的读着。他并不急于说话，时不时从文件里抬起目光打量下林薇，仿佛在斟酌一个重大决定一般。
    敌不动，我不动。林薇努力让自己面色如水。
    “林小姐，”秦铮终于开口了，他把一份早就等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推到林薇面前，“这是意德文化公司连锁书屋的项目书，是咱们今年接下的最大一单业务，你来看看。”
    林薇略一愣，看着秦铮的目光定了一定。这是我该看的吗？她心里暗暗叫到。但秦铮回应她的目光没有半分犹疑，林薇略一思忖拿起了文件夹。
    意德文化承接了市政府“书香城市”计划，有意打造城市书屋项目，把整体的广告运营全权委托给了他们公司。林薇一目十行地翻看着资料，脑细胞已随着字里行间的描述活跃起来，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里构建又被打破，一个粗略的模型已初显端倪。
    但，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做整体CI设计，不是一个两个的小广告，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短功夫。这笔业务对于公司当然是好事，但对于林薇就未必见得了。
    林薇合上文件夹，又放回了原位。
    “林小姐怎么看？”见林薇没有主动回话，秦铮开口问到。
    林薇没有回话，她实在是觉得自己连看这个方案都有些越级了，更别说还发表意见。
    秦铮不是想给她下个套，再给她栽个罪名，就地把她打发了吧？林薇没来由地想起谍战片里的剧情，都是那些看了不该看的机密文件的人惹上了致命麻烦。
    但，图啥呀？为啥呀？林薇知道自己的分量，用不着这么大的诱饵。
    秦铮见林薇不回应，把手中那本自打林薇进门他就一直在研究的文件也推给了她。
    “林小姐既然不发表意见，那不如再看看这个。”
    林薇深吸一口气，还是看了看秦铮确认了眼神，这才拿起文件。这次她心头一震，再没了刚才的冷静。
    这是她的人事档案，记录着她从进入公司起每一年度的业绩和考评。林薇看着这薄薄的几页纸，三言两语写尽了自己最美的青春年华，竟单薄地如此一览无余。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秦铮在研究她，这让她感到万分的不快。当然是因为潘泽，她虽然没有男朋友，但不至于花痴到以为总经理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潘泽明明是他们强加给她的，既然是强人所难，那还摆什么有求于人的嘴脸？
    “我不明白。”林薇把档案放了回去，“这有什么关联？”
    “林小姐是聪明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2011年你刚参加工作便拿下了全国大奖，之后更是在几个大项目上功劳卓越。但从三年前开始，你的工作开始全面收缩，我没说错吧？收缩——你突然销声匿迹了，在最能施展才能的年华，你却沉默了下来。”
    秦铮像是在细数林薇的“罪证”一般“晒”着她的过往。林薇感觉自己像当众被人一件一件的剥下衣服，她不喜欢这样赤裸裸地被人审视。
    林薇不说话，脸色却铁青下来。她等着看秦铮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三年前人事调整没有做到人尽其才，让林小姐伤心了，是吗？”
    “我就是一名普通员工，做好自己分内的普通职责，您说得这些似乎和我没什么关系。”
    “哈！”秦铮似笑非笑，深深地靠进椅背里：“好一招以退为进，林小姐放在设计部有些屈才了，公关也是一把好手呢。如此 看来，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我不懂您的意思。”林薇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一声，这总经理怕是脑子有些晃点吧？做事全靠编剧吗？
    “意德这个项目，我想交给林小姐来做。”
    果不其然，事有反常必为妖。林薇敏锐的感觉到这是公司要为潘泽铺路了，秦铮一定会提出将潘泽也拉进项目组。
    “林小姐全权负责，从设计部抽调6人成立项目专班，专攻这项任务。只要这件活儿完的漂亮，林小姐三年的沉寂必能一鸣惊人。”
    “我只是个干活的，一切行动听指挥，想必武经理和设计部上下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林薇露出她最拿手的“单纯”笑容。
    秦铮忽然起身走到了林薇近前，他似乎对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员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明天一早，我希望能看到你这个项目组的人员名单。”
    秦铮炯炯的目光落在林薇脸上，语气的温柔让人不寒而栗。林薇万分肯定，自己已经被架在了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