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不可名状

    沈白犹豫了不短的时间，还是没将无疆月灵在粮食基地的消息上报出去。
    她的肚子里是柳天苍的骨血。
    一想到无疆月灵被联邦俘虏后，可能遭受的可怕折磨，沈白便不忍心把她交上去。
    ——毕竟柳天苍，是和沈白一起从蓝海市走出来的伙伴。
    沈白无奈，只能带着无疆月灵来到基地的某个仓库内，他从仓库的抽屉里掏出一捧玉米粒，用金焰烤熟之后香喷喷的。
    “还挺好吃……月灵同学，你吃么？”
    “不饿，你改变了对我的称呼，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把我交出去么？”
    “是啊，毕竟畸变种和人类是死敌，我心里很慌。”沈白把烤熟的玉米粒扔进嘴里，嘎嘣一下嚼烂后好奇道：
    “你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姓什么？”
    “自然是无疆！王族有传承自己姓氏的义务。”
    “嗯，帝族规矩，我懂，但万一这孩子没有命洞呢？”
    “……”
    “帝天是跟你一伙的吧？还有那些反叛的人类封王……你们是想让这孩子在旧土出生？可一旦这孩子的生物特征更偏向人类，你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孩子带进了狼窝！”
    “……”
    “讲真的，你还不如在联邦生育，起码我们不吃畸变种。”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沈白。”无疆月灵抚摸着肚子，她还没有显怀，但这动作却流露出不可忽视的母性光辉：
    “我只是工具而已，一个将混血种带到这个世界的工具，这么多年的谋划和牺牲，举火者风雪柔、无绝老祖、以及为这孩子铺路的帝族老祖们，不会让一个工具破坏胜利的果实。”
    “可未来的你也是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你有义务选择最适合他生长的环境。”
    “你太傲慢了，沈白。”无疆月灵平静道：
    “你们人类自诩为伟大的现代文明，贬斥旧土为野蛮的落后文化，可你真能肯定，我的孩子，在联邦会活得更好么？”
    “我……”沈白犹犹豫豫，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然而这时，一道突然出现的温和女声却替沈白回答了这个问题：
    “联邦会杀死他，但旧土不会！”
    穿着黑色晚礼服的美丽女人，款款向沈白和无疆月灵走来。
    沈白皱眉，单论容貌而言，这女人仅在猫儿姐之下，也是那种“不属于正常生灵的美”。
    无疆月灵紧张地站起来，保护她的金光似乎也随着她心情的波动而泛起涟漪：
    “乱瞳……大人。”
    “放轻松，月灵，孕妇最忌焦躁。”
    乱瞳笑眯眯地指了指沈白的手心：
    “烤玉米粒，我能吃点么？”
    “……给你。”
    “味道不错，别看这是人造的躯体，但我的口腔里也有分辨气味因子的精密结构呢。”
    “乱瞳……议员。”沈白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先用敬语称呼：
    “您刚才说，联邦会杀了柳天苍和无疆月灵的孩子。”
    “概率是百分之百，我已经计算了数以万亿次，没有第二种可能，除非她回到旧土。”
    “恕我直言，议员大人，活的混血种比死去的婴孩更有用，不论是以此做文章还是研究活体，这孩子活着，对议会总是有好处的。”
    “沈白，你会将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核弹埋在心脏里么？”
    乱瞳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工智能，或者说，在她诞生的时候，“条件允许时，尽量对人类提出的疑问作出解答”的指令就已经写入她的核心模块里了。
    核心模块是人工智能的存在之基，不可修改，至于什么是“尽量”，什么是“条件允许”，则需要更多的核心指令作为判断依据。
    ——乱瞳依然遵循核心指令而行动。
    不过此时，沈白没有想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乱瞳用“爆炸的核弹”来形容未出世的孩子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乱瞳议员……”沈白谨慎地斟酌语言：
    “联邦的审判所或者其他武力组织，是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我把他们引向别处了，三十分钟内，这里不会被发现。”
    就是说你已经背叛联邦了是吧……
    沈白心里叹息一声，紧张的情绪却陡然松懈下来。
    拥有议员席位、人类最杰出的人工智能背叛联邦自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影响甚至要超过帝天的反叛，但在此时此刻，乱瞳却成为了帝天和无疆月灵的盟友，隐隐约约与沈白站在同一战线。
    无疆月灵的生命，大概是有保障了。
    沈白有许多疑问，但此时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也没自信在天命的战场中保命。
    “那乱瞳议员，无疆殿下，看来这里没我的事了，我现在就……”
    “不行哦，沈白同学。”
    乱瞳展颜轻笑，道：
    “你不能走。”
    “……为何？”
    “因为你是，不可缺少的那团火。”
    轰！！！
    如大星灭世，烈阳坠地。
    一团燃着红色的火焰从九天之上急坠而下，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落到沈白和乱瞳的中间。
    威力巨大的飓风，停歇了。
    红色之火熄灭，帝天的身影出现。
    他的状态很奇怪，惊天动地的大战后，身上却毫无伤痕，甚至气息也无半点削弱……不，不止是“没被削弱”，这位上帝之子的力量，正以几何级的速度飞跃，达到另一个层次！
    帝无悔，战死。
    分裂的力量，归拢于帝天身上。
    十六年前，那份因为“分裂症”而变得不完整的伟力重新降临。
    不同的是，那个全心全意为联邦和人类奋战的帝无悔已经消失，存在于世间的，是反叛的帝天！
    “哟，小白。”帝天似乎和以前一样，他懒散地捋了捋微卷的刘海，颔首淡淡道：
    “没吓着你吧。”
    “实话实说，有一点。”
    “道歉的话等下次见面再说，我要带着无疆月灵杀出去，听说半路会有大闇无绝接应，啧，一条血路啊。”
    帝天耸耸肩，他又看向乱瞳，刚想说些什么时，乱瞳却先他一步抢先说道：
    “帝天冕下，四位天命守护者已在赶来的路上，您突围的成功概率不高。”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无所谓。”
    “真的没有所谓么？您的父亲虽死，可其精神却传承了下来，摧毁他热爱的联邦和这份意志，才是最大意义的复仇吧。”
    “这算是战前动员么，放心，我会尽全力保护无疆月灵。”
    “在人工智能眼里，万事只有0和1。”乱瞳一字一顿道：
    “您突围的成功率为百分之十五……本来，这概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
    帝天不置可否：
    “我刚掌握这份力量，运用得还不完美，很正常。”
    “不，帝天冕下，不是不会运用，而是您心有顾虑！您唯一的朋友站在联邦这一边，您又怎会发挥全部力量，狠心摧毁人类社会？”
    乱瞳指向沈白，晚礼服包裹的美妙躯体露出了大片白皙，但却无半点暧昧，反而有种冰冷无情之感：
    “我们都知道，混血种的诞生会揭示怎样可怕的事实……这是联邦议会绝对不能容忍的，那会导致人类引以为傲的秩序土崩瓦解！”
    “沈白是您唯一的朋友……因为他是人类，您在突围时，拳会变得软弱！您会死，和无疆月灵以及她腹中的胎儿一起！”
    “帝天冕下！杀了沈白！您知道这不是我的恶作剧，我的计算绝不会出错，熄灭您心中最后那一团退却的火，摧毁联邦！”
    “杀！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您已经杀了您的父亲，为了一切，必须杀！”
    “牺牲他一个，这个世界会变得……”
    轰！
    帝天的拳，穿透了乱瞳的胸膛。
    电子火花闪烁、人造的动力液体飞舞、合金的骨骼断成碎片。
    乱瞳绝美的脑袋飞离身体，带着她剩下的话，滚落地面。
    帝天甩了甩手，将粘在拳头上的液体悉数甩掉，平静得像踩死了一只蚂蚁。
    “为了大义、为了未来，杀死自己珍视的人……呵，你以为，我是帝无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