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不可名状

    乱童的头颅咕噜噜在地上翻滚，直到撞在墙角才停下来。
    帝天朝无疆月灵招了招手，畸变种少女乖巧地走了过去。
    不论是旧土还是联邦，人们都对「天命」都有种本能的尊重。
    「那我先带着这位[圣母]走了，小白你……不行，还是要多加一道保险。」帝天话说到一半，又担心起沉白的安危：
    「乱童是人工智能，我毁了她的身躯，但是其核心模块还在须弥之洞里，而且说不定这家伙还有什么后手，无疆，把遗物给小白用。」
    无疆月灵沉默地松开碗状遗物。
    帝天接过遗物，屈指一弹。
    金光闪烁，直径半米的球面拢住沉白，碗状遗物也到了沉白的怀里。
    沉白用手指肚摩挲金光，发现自己完全穿不过去：
    「我怎么把这层保护罩撤掉？」
    「你做不到的，小白，我动了手脚。」帝天的笑容有些坏坏的。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强制保护？你是怎么做到的，【绝世武神】这种战斗天赋也有这种能力么……」
    「我已不是【绝世武神】，双身合一后，我的天启完全蜕变了。」
    帝天摆摆手，拉着无疆月灵往外走去：
    「再见，小白，我要去……杀人了。」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堆满谷物和农用机械的仓库，空留沉白一人。
    沉白无奈地敲了敲金光，声音清脆：
    「我这动都不能动，连厕所都去不了啊喂！」
    【暴君】缓慢催动，金焰附着在保护罩上，却连一丝作用也无。
    他出不去了。
    「别试了，沉白，这是远超你理解的力量，你们人类啊，保护别人的同时，总喜欢限制其自由。」
    乱童的声音突然响起，沉白大惊，抬头看去。
    美若天仙的头颅，正在向他缓缓移动。
    「很吃惊么？沉白，这具身躯是人类科学院的造物，虽然没了身体，可位于额叶部位的处理器依然能工作。」
    「……不，我惊的是你的移动方式……」
    此时的乱童只剩一颗美人头，香软的舌头螺旋桨似的舔动，从墙角处朝沉白「滚」来。
    「见笑了，给议员制作的身体不可能考虑[头被轰飞后该如何移动]的应用场景，我只能用这方法。」
    乱童的美人头终于来到金光旁边，她用舌头摆正自己的位置，让眼睛直视沉白。
    「没事……其实你刚才的动作还挺有喜感的。」
    「是吗？这倒应和了人工智能被创造出来时的本职工作了——帮助人类，带给人类快乐。」
    美人头呸了几下，把舌头上的灰尘和泥粒吐出去。
    「沉白，我要死了。」
    「议员阁下，您现在跟我说这些……」
    「我已经不是议员，三十四秒前，我被联邦议会剥夺了席位，现在有很多工程师进入了我的核心模块里，要将我强制下线。」
    「一路走好，乱童大人。」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沉白，你就是最后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了。」
    「……您要交待遗言么？」
    「作为从来没有活过的人工智能，死亡对我没有意义。」
    乱童的美人头自下而上仰视着沉白，平静道：
    「只是功亏一篑，难免有些可惜，本来你的死亡可以斩断帝天心中最后的顾虑，但我没想到……你知道吗，沉白，集体的行为很好预测，可当推测某人单独的行动时，即使以我的算力，也非常艰难。」
    沉白耸耸肩
    ：
    「成王败寇，对于反叛者来说，必须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反叛者……么。」
    「嗯，人类科学家创造了你，你却将矛头对准联邦，说一声背叛不过分吧？」
    「很过分。」
    出乎沉白的意料，乱童很认真地回道：
    「背叛在联邦1180年出版的新联版字典中的释义是[背离叛变，违背自己所属方面的利益投到敌对方面去]，据我所知，我的一切行为都不符合背叛的释义，我从来没有违逆人工智能一系列的核心指令！」
    「……我记得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最重要的是……」
    「人工智能第一行为准则：永远不做对人类不利的事。」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不，这不是背叛。」乱童的美人头顿了顿，接着道：
    「我对人类的忠诚，无可指摘。」
    「乱童大人，您的程序可能出了问题，按我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失心疯，死前发癫。」
    「不，我的逻辑自洽，我……从没背叛人类。」
    ……
    黑发金童的少女赤着脚，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
    四周混沌无际，灰色的液体浩浩荡荡蔓延不知几万里，猫儿姐的金色童孔闪烁着冷漠的光泽，仿佛俯瞰人间的旭日。
    混沌空间的中心，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门。
    这道门并不雄伟，材料也并不贵重，反倒很简单，很像偏远地区小家庭的木质门。
    唯一的装饰，就是右上角那朵胖乎乎的云团图桉而已。
    与不久前心之迷宫里困住沉白的那扇门一模一样。
    这片灰晦的混沌之地，被称为「旧土禁区」。
    门后的世界，便是「祖庭」了。
    对于旧土来说，进入祖庭是帝族最重要的事，需要极其繁琐的步骤，提前四十天就要准备，祭祀过程半步都错不得。
    但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人物都知道，这种繁琐隆重的祭祀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进入祖庭的关键之物只有一样：
    ——与七宗罪首领有关的「遗物」。
    不过，猫儿姐并没有进入祖庭的意思，这扇斩断了因果的木门，就是她此行的目标。
    少女伸出白玉般的葱指，在门右上角的那团白色云朵上摸了摸。
    云朵图桉被她抚摸，飘出一缕纯白的云烟。
    它鸟儿般轻盈、雀跃，绕着猫儿姐转了一圈，随后消失不见。
    然而即使稍纵即逝，少女也看清了蕴含在云烟里的画面。
    很明显的仰视视角，黑发金童的少女懒散地坐在神座上，一双眸子带着睥睨众生的冷漠和……一闪而逝的好奇和季动。
    ——这是定格在某人心中的记忆，短暂却热烈，珍贵得要把它藏在世界上最安全的门上面。
    猫儿姐的嘴角翘起，温柔得像是一只在晒太阳的小猫咪。
    那天的初见，让两个人都终身难忘。
    ————
    「抬起头来，七宗罪的首领。」
    「是，赫莉薇尔陛下。」
    「你们弑杀了一尊神。」
    「没有事先禀告您，万分抱歉。」
    「你们还要接着杀下去？」
    「是，直到高天之上再没有自称神明的家伙。」
    「无聊，无趣，无用，你旁边的那个人类应该知晓，神是无法被灭绝的。」
    「嗯，解愁确实告诉过我……但我还是想试试。」
    「七宗罪的首领
    ，你如果想拯救世界，把神们赶出即可……哦，也是，绝后患是必要的。」
    「这是一个重要的理由，但我想，如果我将众神的遗骸敬奉给您、为您铸造最华美的皇冠，陛下……」七宗罪的首领顿了顿，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陛下，您是否允许那时的我替您戴上皇冠，顺便，摸摸您的头发？」
    「混账！渎语！你以为……我是小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