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鼠之槛(下)

第56章


    “所以我照着博行师父吩咐的处方,每天送少量的干燥麻过去。那是与粥一同食用的,或者是……”
“是用来抽的,像香烟一样。那是……唔,就是麻药,在日本算是麻药的一种。”
  “麻药——像鸦片一样的?”
  “对,在日本是违法的。”
  像鸦片一样的——山下觉得这种措词让人体认到牧村的年龄。
  但是这么听来,感觉上菅野并非从以前就经常服用大麻。似乎是被幽禁在洞穴后,精神发生了某些异常,结果才想到要吸食大麻。
    相反,拜托以前的行者牧村这一点,实在相当狡黠。牧村会定期来访,也很清楚自己的事。如果牧村以前曾经帮忙制作药草,那么他的手艺应该也不错,同时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不道德的事。这是有计划性的,那么菅野已经恢复到接近正常的状态了吗?换言之,与其说是精神发生异常,更应该形容为心境产生变化吗?
    “难、难以置信,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博行师父真的受大家的景仰……”
    “但这是真的。那么你今天送麻过去了吗?”
    “今天——常信师父从昨晚就不在,所以我和早上的粥一起送过去了。”
    今天的早斋因为桑田不在,似乎迟了一些,不过还是在六点前就用膳了。住宿在仙石楼的刑警们是在六点半抵达,鉴识与增援人员则是在七点抵达。后来会议结束,山下才进入土牢。菅野有时间吸食大麻。后来山下也离开了几次,所以只要抓住空隙,想吸几次都行,所以他说的话才会这么毫无脉络吧。
  可是,当时没有那些大麻束。
  “只有这样吗?你后来有没有送整束的大麻过去?”
  “整束的大麻?没有,我都有好好地处理过……”
  “没有啊……”
    那么陈列在尸体旁的大麻束——毫无疑问,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这么说来……”
    “怎么了?什么都好,说吧。”
    “哲童那家伙,他跑来问我麻是怎样的东西,这附近有没有野生的麻。我告诉他这里没有野生的麻,但是有干燥的。”
    又是哲童。
    “哲童吗?那你告诉他在哪里了吗?”
    “是的。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不好的东西,所以告诉他存放的地点,还有麻的样貌。”    
  “什么时候?在哪里?”
  “今天下午,送饭给仁秀的时候——那家伙好像先跑去问仁秀。可是仁秀好像跟他说不知道,还是告诉他这附近没有麻,正好我又在那里,就……”
  “是下午几点?”
  “因为没有敲钟,我也不知道时间——对了,我离开仁秀的小屋时,正巧那位今川先生和医生过来……”
    那样的话,是十四点左右吧。今川一行人在正午过后来访,在那之前应该一直都乖乖地待在知客寮,不过那时侦探好像打了佑贤,之后他们去了仁秀那里。问今川的话,应该能够得到更准确的时间。
    “然后哲童怎么了?”
    “不知道,或许跑去看了吧。”
    “为什么他会对大麻有兴趣?”
    但毋庸置疑,他不是要拿来自己用的。
    是用来装饰尸体……
    不,不是吧,那时菅野应该还活着。今川与久远寺医生离开仁秀的小屋后,前往关菅野的土牢,与被害人聊了三十分钟左右。
    那么他是在作杀人的准备吗?
    为了将原罪摆饰在尸骸旁,完成杀害菅野的动作,而在寻找材料吗?
    土牢自昨晚便有人看守,看守人员离开,是在十五点前后。接着换久远寺医师与今川侵入土牢。侦探进去叫人,他们出来,是在十五点三十分左右吧。这段期间内不可能行凶。紧接着今川被绑缚,在菅原指示下,警官重新回到监视岗位,这是十五点五十分的事。当中有二十分钟的空当,就是这段时间可以行凶.
  虎视眈眈地等待这个机会……
  ——哲童他吗?
  仔细想想,无论理由为何,若是哲童的话,不管是把小坂搬到树上,还是将大西插进茅厕,都能轻而易举地办到吧。
    的确,小坂个头很小,体重也轻,就算是山下,勉强一点,也背得动吧。但是就算背得起来,但他能够背着小坂爬上屋顶吗?而且犯罪当天的天气非常恶劣。以山下的体力来看,就算不背任何行李。也爬不上屋顶吧。
    至于大西命案,山下更是不可能办到,当然大西也很瘦,不是背不起来,但是大西的遗体锁骨及肋骨都断了,当然是因为以破坏厕所地板程度的狠劲插进去所致。那种力士般的行径,不是常人办得到的。
    而且山下一直忽略了,大西遇害的那天晚上——或者说早上.哲童拜访了理致殿。采访小组及益田都目击到他,而且是行凶时间的一个半小时前。
    那么……
    如果准备放在菅野遗体旁的大麻的人也是哲童的话……
    为中岛验尸的久远寺医师说凶手力大无穷,还说凶器是棒状物。哲童在现场以及现场附近拿着旗竿——棒子的模样,众人都目击到了。如果那根棒子上验出血迹的话……
    一身怪力,且身轻如燕,言行举止也有多处启人疑窦。
    动机完全不明,不,完全没有动机。
    当然他与其他僧侣一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哲童——是凶手吗?
    山下无法断定。
    “刑警先生。”
    “嗯?”
    思考被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个,我和英生的事……”
    “啊,哦,警方对个人隐私会严格保密的。”
    “只有慈行师父,请千万不要让他……那个……”
    “我不会说的。”
    牧村的眼神混浊,那是一种如同雾面玻璃般不透明的安心。
    山下带着一种倦怠的心情放走了牧村。
    虽说视觉上被遮蔽,但隔着一道纸门,邻室就是师父桑田常信以及拥有特别关系的加贺英生。当然他们听得到牧村的告白,牧村本人也很明白这一点吧。
    山下悄悄窥看邻室,两人都在坐禅。
    加贺说要下山,中岛佑贤死后,他依然作此打算吗?加贺要下山的话,牧村会怎么做呢?就算事情没有传进和田慈行耳里,牧村今后还能够有什么展望吗?就此放心只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就连山下都这么想了。山下忍不住有点为那名年轻的僧侣担心。
    次田回来了,他代替菅原去法堂对贯首进行侦讯。
    “那个年轻的僧侣怎么样?”
    “收获非常多——我觉得啦。”
    这对老人家来说太刺激了,山下没办法详述。
    “你那边怎么样?那个贯首很难缠吧?”
    次田“哎”了一声。
    “我几乎没半点收获哪。贯首说佑贤和尚突然来参禅,因为佑贤和尚顿悟了,贯首就把袈裟给了他。他说佑贤和尚出去后,到传来惨叫声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知道。两名行者也训练有素哪,说的话跟贯首完全一样。”
  “袈裟?命案现场有什么袈裟吗?”
  “好像压在被害人肚子底下吧。”
  “菅原呢?”
  “去找哲童跟阿铃了。”
  山下心想,对付贯首那种人,菅原的逼问或许才能发挥效果。只是对于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菅原或许没办法疾言厉色。
  话说回来,哲童真是太可疑了。
  山下觉得只差一步了。
  没办法让毫无预警地流出的过去与现在相互妥协,饭洼陷入错乱。
    我拜托掌柜在别馆铺床,和益田两个人将饭洼扶去休息。
    女佣——阿鹭说会陪在旁边照看她。
    结果回到大厅时,一天过了。
    但是就算日子过了也没有什么改变,我们浑身无力。
    掌柜为我们泡了茶,我俩面对面喝着。
    益田说:“请问,饭洼小姐想起了什么?”
    “哦,她想起了用不着想起来的事。”
    “用不着想起来的事?”
    “对。在没有想起来的时候,就连那份莫名所以也是甘美且令人怜惜的,但一旦回想起来,立刻就成了丑陋的现实——她就是想起了这类的回忆。”
    益田露出奇怪的表情。“换句话说,是最好忘记的事吗?”
    有点不一样。
    “一旦有所认知,就无力回天了,所以她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想……”
    “什么?”
    “她醒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可以大约了解十三年前的事件真相,虽然对她来说会是很痛苦的告白。”
  ——是我杀的。
  她这么说。
  “哦,老师怎么会知道?”
  “我在去年夏天体会到的。”
  听到我这么说,益田再次露出奇怪的表情。
  喧嚣的声音使得慵懒的空气也绷紧了起来。
  是电话铃声。
    益田手忙脚乱,弹也似的站起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一定发生了紧急状况。
    但是出乎意料,电话是打给京极堂的。一般来说,在这种时间打电话很没常识,只是在这种状况下,旅馆也不可能抱怨什么,接电话的掌柜只是淡淡地去唤没常识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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