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鼠之槛(下)

第62章


    “这……”
    “小姐,接下来的事要是你不说清楚就麻烦了。兄妹相爱并不触法,但杀人放火就不一样了。你因为有人可能会被问罪,所以刚开始才会询问我时效吧?我把它视为你已经有所觉悟才坦承一切的,是吗?”石井说道,用食指抬起眼镜。
    饭洼闭上眼睛,睁开后说:“我并不想陷他于罪,只是……”
    饭洼可能是顾虑到松宫仁如,才无法说出决定性的事实吧。但是……
    既然门已经开了,就再也无可奈何了。即使它最终将毁坏珍爱的事物,已经解放的事物也……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说:“想要把它当成你一个人的问题来解决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无论真相为何,他都为了某些事懊悔而出家了。如果这是事实,现在的松宫和尚也不会说什么吧。”
    “应该是吧。”饭洼说,“主屋已经烧起来了,火舌自两处以上蹿起,后门也烧起来了。而仁哥——正在玄关放火。”
    “果然!松宫就是凶手啊。”益田说。
    昨晚对于次田刑警的追究,松宫也闪躲得相当暧昧。
    “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是饭洼否定了益田的话,“我看到的只有仁哥在玄关放火,其他的我不知道。或许仁哥的双亲遭到杀害,与主屋失火是没有关系的。”
    “可是只在玄关放火,这也有点……然后呢?”
    “仁哥大叫着什么,往山里逃跑了。然后穿着长袖和服的铃子边哭边追地跑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逃跑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茫茫然了好一阵子。不久之后,火势已经大到不可收拾,人也开始聚集过来了。我悄悄地把信封放进火里烧掉了。我想我所做的事一定是这桩惨剧的原因,所以害怕极了。而我把我的记忆连同信封一起烧掉了。”
    “饭洼小姐……”
    “嗯,这十三年之间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我刚才所述说的记忆本身,关口老师。这不是到哪里寻找就能够找得到的东西。也不是见到仁哥,谈上几句就能够明白的事。失物就在我自己当中,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
    确实,这不是松宫会主动说出的事。
    ——你既然知道的话就早说啊。
    復木津曾经这么说过。
    “我之前在这里的窗户看到和尚,会怕成那样,是因为我对仁哥的罪恶感。松宫家会家破人亡,一定就是我所导致的。就连那封信,现在想想,或许铃子其实是出于玩笑而写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等于是我杀了她。”
    饭洼已经不再害怕了。
    我心想,这名女性远比我坚强多了。
    “当然,你昨天没有把刚才说的事情告诉松宫和尚吧?”
    “是的。”
    “那位松宫和尚也没有说出任何相关的话?”
    “嗯。”
    “我明白了,接下来就交给警方吧。即使原因在你,行凶的也是别人,请相信警察吧。”石井这么作结。
    “只是,那起事件本身与这次的事件应该无关吧。不过饭洼小姐,你是最初的被害人小坂了稔弃尸事件的目击者。在第二名被害人大西泰全被杀之前也与他共处。不仅如此,明慧寺那名叫做阿铃的女孩——对了,益田,你觉得那位阿铃小姐与事件有关吗?”
    “我们怀疑阿铃小姐可能是铃子小姐的女儿。”
    “这样啊。而且还有什么来着?那个叫松宫的和尚是明慧寺所在土地的……”
  “听说是继承人。”
  “对吧?所以你们与这次的事件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例如说。你或松宫也有可能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其实就是凶手。这件事请你别忘了,所以请你再配合一阵子,马上就结束了。”石井这么说。
    然后他在益田随同下,前往敦子的房间。
    饭洼被留在大厅。
    我在心中悄悄地想。
    这是不能够有的妄想。
    明慧寺的阿铃,她的父亲——是不是松宫仁如?
    近亲相好——最后怀孕。作为严重的父子对立的原因,这个理由岂不是极为充足吗?争执到最后,仁杀害双亲,放火与铃子一起私奔。佣人认为这只是平常的父子吵架,不当一回事地就寝,以致逃离不及,被活活烧死。仁在玄关放火,或许就是为了断绝佣人们的生路。
    但是兄妹在山中失散了。铃子就像昨晚的鸟口和敦子一样,自悬崖摔落,被仁秀老人所救,带到明慧寺去,所以不可能在搜索行动中被寻获。而仁回到村子里,尽管逃离了法律制裁,却悔恨不已,剃发遁人佛门。另一方面,铃子生下阿铃,成了不归人。
    不对。根据久远寺老人的话,阿铃不是在仁秀那里出生,而是被长袖和服包裹着丢弃的。那么……
  ——那里不对劲。
  不,这并非多大的歧异,整体的构造应该没有错。
  在这个阶段,我无法想出其他可能的情节。
  若是参照久远寺老人的推理来思考的话……
  我无法理解究竟是哪里有蹊跷,停止了思考。
  饭洼感觉变得有精神一点了。
  忽地我想起来了,饭洼昨天凝视松宫仁如的视线——那我无法理解的视线,或许是下意识中的疑惑——不,是对铃子的嫉妒吗?总之是无法诉诸言语的情绪所酝酿出来的。而借由语言将其解放的现在,她已经不会再露出那种眼神了吧。
  如果相信石井所说的话,就快了。
  僧侣们、仁秀老人、阿铃从山上下来的话,一切都会解决。
  什么都没有了,结界当中将空无一物。快了。然而,事与愿违。上午十点。回到仙石楼的只有石井带来的两名警官与一名刑警而已。石井迎头受挫。刑警说道:“不行,他们不肯下山。”僧侣们在凌晨四点有了行动。
  山下在凌晨两点决定搜查暂时中止。
  夜晚的深山很危险,搜查员疲惫不堪,人手也不够。
  菅原的奔走徒劳无功,无法拘捕杉山哲童。假设哲童就是凶手的话,也必须考虑他豁出去逃亡的可能性。若是他已经下山,就算找也是没用的,只能改天再进行搜山了,同时也必须对全县发出通缉令。
    仁秀老人由次田保护,但不知为何,只有阿铃一个人杳然不知所踪。山下对于年少的阿铃去向不明大为忧虑,却也无计可施,仁秀说不需要担心,不得已只好停止搜索。话虽如此,山下还是担心不已。
    僧侣们在禅堂持续夜坐。
    禅堂四周配置了警官负责警备,禅堂旁的建筑物则分派了次田与龟井看守。
    久远寺医生与今川、松宫三个人安置在那里。知客寮则有桑田常信、加贺英生及菅原。至于牧村托雄,总不好让他和加贺一起待在知客寮,话说回来,也不能要他回禅堂去,结果派了两名刑警跟着他前往内律殿。
    仁秀老人也在内律殿休息。
    因为完全不了解凶手的动机,这种情况仁秀也很危险。凶手不一定只狙击僧侣,仁秀老人也包括在这座山的居民这个范畴内,还是小心为上。
    万一阿铃回来,或哲童也有可能过来,山下在仁秀的草堂安排了两名警官。对手是哲童的话,只有一个人太不牢靠了,其实两个人也还是很危险。
    问题是贯首圆觉丹与两名侍僧。
    贯首起居的大日殿是杀人现场,而且还没有完成现场勘验,所以不能让他们回那里去。如果他们也一起夜坐就好了,但是贯首似乎不打算这么做,同样情非得已,只好将三人收容在知客寮的内房。就这样,山下等待早晨来临。
    接着经过了两小时。
    首先,原本在禅堂夜坐的和田慈行拜访知客寮的觉丹贯首。
    山下以一日千秋的心情等待支援赶到,当然睡不着。桑田与加贺也因为中岛遇害而震惊不已,在隔壁间持续夜坐。菅原等人则睡了。
    门突然打开,山下跳了起来。
    门口站着那个有如日本人偶般的男子。
    “怎、怎么了,和田先生?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必担心,不必嚷嚷,贫僧是来迎接贯首的。”
    “贯、贯首?”
    纸门开了。
    站在那里的是桑田。
    “慈行师父,这种时刻,是怎么了?”
    “常信师父……”和田形状美好的眉毛皱了起来,“您回到此处是何打算?这里没有容纳舍山离去之人的地方!’’
    “无妨,贫僧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只是眼前佑贤师父发生了那样的事,贫僧不能就此消沉沮丧地下山。”
    “不下山——又能如何?”
    “你才是,你打算要做什么?”
    和田瞪住桑田。“总之我不是来找您的,我是来求见贯首的。,,
    “怎么了,慈行?”
    纸门再度打开,贯首站在那里。他没有穿袈裟也没有穿法衣.而是一身白色便装和服。
  因为光线昏暗,只看得见那身衣物,简直就像个幽灵。
  “觉丹禅师……”
  桑田退缩了。即使如同幽灵,贯首依然散发出强大的磁场。
  和田恭敬地行礼。“猊下,恭请移驾法堂。”
  “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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