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钱家族养成记

  
  “吃~饱~了！”或清脆，或甜美，或尖细的嗓音朗朗，让周遭本无声的笑转成了响亮的笑声。
  
  我郁卒的咬着牙，终于等到一个陌生的嗓音帮我解围道：“二丫，来，别腻在哥哥怀里了，娘抱你回去。”
  
  “不要！”小丫头不依的搂的我越紧，小身子拼命往我怀里蹭，嘴里直喊着：“香，香。”
  
  老天，我之前走了一里多地，又抱着你走了不少路，出了一身的臭汗，还香啊，可细细一闻，隐约倒还真有股特别的香气，和那日在随云处闻到的好相似，是在伊舞坊沾染上的么，如此看来，这香气还真是持久，改天得问问随云，没准又是条财路。
  
  “哎呀，对不起，公子。”怀里的小人儿被强抱走了，围着的孩子们也一散而去，一个雪白的馒头用一方绢帕托着，递到了眼前，霸王七低沉带着笑的嗓音，轻柔的在头顶响起：“小银，饿了吧？这没什么好吃的，先拿馒头填填肚子，待会回城再吃好的。”
  
  我吞了吞口水，犹豫着伸出手，可想起适才的不快，垂下手，冷冷回拒道：“我不饿，不吃。”
  
  “咕噜~~~咕噜噜”肚子时机不对的叫唤开来，我忙一把按住，懊恼不已。
  
  “小骗子，喜欢拿自己的身体来怄气。”他有些无奈的一叹，嗔道，忽然俯凑到我耳边，半调侃半威胁道：“你要是不吃的话，本王就把那些红印的来历公之于众，小银是个聪明的生意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吧？”
  
  谁怕谁，不用你说，人家都猜到了，我虽愤愤的想着，却不得不接过了馒头，难不成丢了一回脸，还真丢第二回，好你个霸王七，简直比狐狸还精，比乌贼还贼，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恨恨的咬了一口，还不及咽下去，就蓦然瞥见他手背上醒目的牙痕，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惊讶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霸王七冷峻内敛的眼眸中浮起了和暖而又耐人寻味的笑意，另一手轻轻拂过那牙痕，悠然道：“是一个让我甘之如怡的印记。”
  
  心莫名的一颤，怪人，我不解的睨了他一眼，很快一个馒头就下了肚，拍拍手起身道：“看你应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我还是先行回城了，我出外多时，想来爹也着急了。”
  
  “好。”出乎意料的他一口应承道：“我让副将护送你回城。”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那一瞬，他忽然伸手拉住我，强势的将我纳入怀中，手指插进我的头发中，语气低沉的怅惘道：“如果有一天，”他猛的顿住话音，长叹一声道：“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慢慢的，他松开手臂，对上我困惑的表情，伸手将我脸上的发丝拂开，薄唇微勾，却笑的有些沉重，不舍道：“路上小心。”
  
  骑在颠簸的马背上，我一直思索着他最后一句话隐隐透出的弦外之音，不觉中就这样回到了家，连他的副将是何时离去的也失了印象。
  
  不期然的，一方紫木檀香盒映入眼帘，我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立在跟前，一脸忐忑的小喜，道：“这是什么？”
  
  小喜匆忙的避开我的视线，支支吾吾道：“是，是今早上楚公子让人送来给小姐的。”
  
  楚然送来的？我定定的凝视着这方檀香盒，心揪结着，一时间思绪百转千折，小喜见状，忙伸手拿起盒子，道：“小姐要是不喜欢，我这就拿出去。”
  
  “不用，放下吧。”我幽幽道，继续提笔审阅从各地铺子定时送来的帐本。
  
  从黄昏到日落，再到月上树梢，那只盒子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我的手边，不曾打开过，一旁阅完的帐本越堆越高，手不觉得疲累，心却越乱，难以平静下来。
  
  重重的搁下笔，在徐徐烛火的映照下，檀盒浅泛着荧荧的光泽，若有若无的檀香萦绕鼻端，我端详了片刻，随即自嘲的一笑道：“怕甚？”
  
  盒底铺满了风干的金银花花瓣，我一愣，目光转作愕然，展开手中的洒金纸笺，只见上书“酉时，藕香水榭。”
  
  远处的更鼓敲了三响，已是三更天了，早过了酉时，想必他该是回去了吧，我踱到窗沿，复杂的看着被乌云遮住，暗淡无光的月色，手一松，纸笺飘飘落地，坠若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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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则实之 
  “出什么事了？”辗转一夜难眠，顶着黑眼圈，我望着刚走到房门前，踌伫、面色凝重的三家银号掌柜，拧着眉，问道。
  
  小喜端着早饭在他们身后，进退不得，看看那躬身的三人，又越过他们看看我。
  
  “大事不好，二爷，从昨日起，就陆续有人持大额银票来换银子。”已到初秋，天意转凉，这素来沉稳老练的三人，此刻却是额头直冒虚汗，不时用衣袖擦拭着，话语极力保持平静，仍难掩焦虑和不安。
  
  心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我以眼神示意小喜先退下，沉声道：“进来吧，把经过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在三人的互相补诉下，我很快明白了，原来从昨天一早起，就陆续有人来兑换白银，本是寻常的事，可初时还是几百几百的，过了晌午就突然变成了几千几千，这种反常让几个掌柜都起了疑，派人互通了个气，才知道原来几家都是如此，到打烊，清算了番，吓了一跳，每一家银号只昨日一天就兑出了白银一万两。
  
  一万两，差不多是以往一个月的兑换数目，每家一万，三家就是三万，我蹙起眉心，深吸了口气，道：“会让你们这般焦灼的，莫非今早那些兑换的又来了？”
  
  “是。”他们三人齐声道，其中一人接着道：“不过换了批人，却也是生面孔，还是只兑不存，我们各家的库房内都只余下不足两万两，担心这般下去，一旦兑付不出，泸州城内百姓得了风声，全都来挤兑的话。”
  
  我截下他后面要脱口而出的担忧，起身道：“我这就随你们走一趟，看了情形再说。”
  
  可当马车行到街口，远远就看到银号前排起了闹哄哄的长队，和揣着银票，互相推挤着赶来的人群，三人脸上的焦灼之态霎时转成了惊恐，许是想不到，就走开那么一会工夫，所有的担忧一下变成了现实。
  
  “二……二爷，该怎么办？”三人气弱的问道。
  
  侧身避开飞奔而过的一个妇人，我泰然道：“别慌了自家的阵脚，你们先回各自的银号，嘱咐临柜的放缓兑换的速度，然后亲自安抚排队的百姓，告诉他们，银子一定兑给他们。”
  
  深深瞥了前方的人流一眼，我敛下眼，心中一动，蓦的拿定主意，随即抬眸展颜一笑道：“拜托了三位，所需银两我会及时调集来，不用担心。”
  
  三人愁容稍褪，但依旧有些半信半疑，相互对视了几眼，拱手道：“我等这就去办。”
  
  悄悄安排了人去各商号筹措银两，坐在银号对面的茶楼临窗一角，将银号外的动向尽收眼底，我打开小食袋，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嚼的嘎巴嘎巴响。
  
  半晌，我压低嗓门，指着从大门出来的一人，对小喜道：“找俩个机灵的伙计盯住那人，看他把兑来的银两运哪，还有都和哪些人接触。”
  
  “小姐，你怀疑？”小喜皱起眉，俨然看出了点门道。
  
  我一笑，道：“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
  
  若不是留意到他走过某些人身边，暗中塞给银票的举动，或许我会当他是个普通来兑银的客人，如此一来，只怕这已不是单纯的挤兑，而是一场针对我们沈家的阴谋，不觉眸光暗沉，一点点攒紧了手心，我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怦怦飞快，浑身血液汩汩的流动着，不论是谁，敢打我们沈家的主意，我都势必要把你揪出来。
  
  “小喜，你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当中绝不能出一丝纰漏，明白吗？”我冷声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了银号前，在众人瞩目下，装扮成商人随护的小喜指挥着，从马车后座搬下了一箱箱沉甸甸的檀木箱，在搬运途中“不经意”的手滑弄翻一箱，刹那间，银光闪闪，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而事先通了气的陈掌柜也适时迎了出来，热络的与小喜打着招呼道：“哎呀，原来是宋老板又来存银了，来，快快，请进。”
  
  “你猜，他来存多少？”不仅围观的兑户窃窃私语着，连茶楼里的茶客也在交头接耳。
  
  “我想没有一万两，也有个八千两。”
  
  “那么多啊，啧啧。”
  
  “我就说嘛，沈家财雄势大，怎会有谣言说他们兑不出银两，你看那群傻子全跑去兑，改天还不是辛辛苦苦的又去存，哈哈哈。”
  
  八千两，除了那箱装的是实打实的银子外，其余的箱子里不过都是些石头罢了，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兵道诡异，商道亦如是。我宛尔一笑，浅抿一口香茶。
  
  “小姐，全办妥了。”改换回装束的小喜，悄悄落座道：“照你的吩咐，派人通知了全城所有沈家商铺的掌柜，让他们提防大宗大额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