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府里大小上下尽带着忧色忡忡,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信可送出去了?”
荣禧堂内,贾政、贾珍、贾蓉、贾蔷、宝玉几人都在,开口问话的正是贾政,贾芸气息微喘,显然是刚从外面近来。
“回叔公的话,已经送出去了,走的是瑛二叔留下来的路子,速度比驿站也不差,想来不日就能到达边地。”贾芸回道。
贾政默默点了点头,又向众人言道:“近日你们都规束着些府里人,让他们少往外面去,除了一应采买上下一律不准随意出府。”
末了又道:“芸儿、蔷儿,你二人往日常在外走动,多派人留心着些外面消息,有什么及时报了回来。”
“是。”贾芸贾蔷同时应声。
却听贾珍说道:“老太太那边传出话来,要进宫里探视,让老爷先往宫里递个折子,请过了圣意。”
贾政闻言皱眉道:“今日一早我已将内省的奏本呈上去了,迟迟不见回复......”
“陛下御体欠安,宫里由娘娘和怡妃娘娘主事,如今逢遇此事,娘娘那边只怕......顾及不上,多半还是怡妃娘娘执掌内廷。再加上内阁那边,傅阁老不在朝中,叶阁老前日被派往蓟州巡边去了,如今是首辅杨阁老秉持大权,这奏本......”
“还是等等再看吧,我已派人去了北王府,请王爷出面代为打探,想不久便会有回音。”
贾家在朝中倒不是没有门路,只是当下的关口,变数太多,大家都在明哲保身,如何会为了贾家搭上全家性命,偏这个时候林如海又病了。
贾政浓浓一声叹息,外人只看到贾家富贵,却不知高门之家同样是危机四伏,朝中稍有不测便是风声鹤唳,如雨中浮萍。
可惜,贾瑛不在......
贾珍复也不再说话。
“你们也都各自去吧,安抚好族人。”
众人各怀心事出了荣禧堂,贾蓉贾芸贾蔷三人各自领差办事去了,宝玉则转道往园中去,贾珍也未多留,打道回了东府。
刚进了府门,却见赖二上前附耳低语几句,贾珍面色微沉,挑眉问道:“他来做什么?”
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请到书房去。”
大观园中,宝玉才走进来,一众姑娘们便围了上来,询问外面的情况。
“老爷可说宫里出了何事?怎么外间有传闻与娘娘有关?”探春开口道。
宝玉摇了摇头:“只知与咱们家有关,别的老爷倒没细说,还嘱咐不准出府,倒是听贾芸提了一嘴,说事关东宫储位,牵涉到了八殿下。”
“也不知姐姐如何了?”宝玉满怀心事地说道。
却见凤姐柳叶眉梢微微吊起,说道:“自古这豪门大家为了嫡位都要挣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何况是天家了,果真是逃不过的,可咱们那位才多大啊,能有什么心思,也轮不到他,怎么......”
“身在那个位置,竟是半点由不得自己,他不想,难免别人不会多想,也少不了被拿来作法,终究不是好兆头。”探春悠悠说道,她总比旁人要看的清楚明白些,只恨生的不是男儿身,不能出一份力。
正当此时,李纨从屋里走了出来道:“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老太太喊宝玉过去呢。”
都说勋贵一体,可自打宫中接二连三的事情传出,形势变得莫测起来,来往贾府的旧交毕竟再不像往常,大家都在观望形势的进展,说到底还是对于一个乳臭未干,牙齿都没长全的稚儿并不看好,加之贾瑛不在京中,王子腾的态度更是值得玩味,又有哪个敢真正把阖家的性命都赌上去呢?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抵不过如此。
连水、牛、柳三家都往来的少了,更别提与贾瑛有过别扭的陈文瑞了。
可偏偏陈文瑞今日就登门了,登的还是贾珍的门。
“今日一早庭中枫杨喜鹊绕枝,便知有贵客来,不想是陈兄登门,有失远迎了。”贾珍的场面功夫自是不差,加之二人本就是旧识,三言两语便于陈文瑞打的火热。
“陈兄今日登门可是有事?”贾珍明显看出了陈文瑞意不在闲话,当下便顺势问起了来意。
陈文瑞左右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这才缓缓开口道:“近来朝局变幻,又逢当今龙体欠安,内外局势实在惹人心烦意乱,实在是叫人看不清啊......咱们这些世交同辈之中,若论远见谋略,只怕非兄而无出其右,实不相瞒,自上次礼亲王处宴罢后,我早有心思来拜会一番,只是近来贵府中事多,不免怕格外添乱,至昨日偶听闻一些市井流言,这才贸然登门,一来你我两家旧交,逢乱时自当同进退,二则也是有些疑惑想请教一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对于他们这些大家族而言,这世上少谈什么秘密可言,贾珍心中自然明白陈文瑞口中所说的“市井流言”指的是什么。
既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贾珍心中何尝不为贾家的现状担忧,本是一门两脉,到头来又能逃得了哪个,心中烦闷正有一吐为快的心思。
何况陈文瑞一番不露声色的吹捧,让贾珍颇有些自得,此番又专程登门拜会于他,自觉脸上有光,当下轻轻颔首抚须说道:
“陈兄顾及你我两家情分,值此当下,能如兄之高义者,古今少有,让珍如何感激......”
“哎,你我弟兄何必说这些外人之间的话来,何况我也有求于贾兄。”未等贾珍说完,陈文瑞便又一记高捧。
贾珍端身而坐,说道:“不瞒陈兄,我也正为当下朝局倍感忧心,都知寒族出了一位娘娘,有幸天宠,得育龙嗣,风光无限,可事有两极,成败皆在此一事之间,东宫储位之争刀光剑影,偏生贾家又被牵扯了进来,如此漩涡,脱身也难啊。”
陈文瑞见贾珍如此把话带入了正题,心中一动,当即说道:“那......贾兄以为咱们胜出的可能性有多大?”
见贾珍看来,陈文瑞面带诚挚的说道:“贾兄自不必疑我,开过一脉素来亲如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大争,谁又能置身于外。”
贾珍点点头,说道:“也不瞒你,大凡殿下能早生几年,疑惑今上龙体安泰,以我之见,胜败尚在两可之间,可如今嘛......”
贾珍蹙着眉梢,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不大看好。
陈文瑞眨了眨眼皮,故作亲近说道:“贾兄缘何如此丧气,不说娘娘得晋皇贵妃,六宫只此一份,只说贵府瑛二爷握重兵在外,又逢王总督得胜归朝,携大胜之势,未必没有胜算啊。”
一边说话间,目光却是一眨不眨的停在贾珍脸上。
当提及贾瑛时,贾珍脸上明显流过一丝复杂之色,紧随着却是眼中深深的嫉妒和不喜,轮到提及王子腾时,却是反应平平。
贾家东府的两位互有罅隙,这并不算什么秘密,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贾珍有此反应,陈文瑞心中反倒松了口气。至于说对王子腾得胜归朝的反应,也能理解,毕竟东府和西府还是不一样的。
“不说贾瑛不在京中,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在,也不过后进晚辈,威望难道还能胜得过老北静王?”
说着,又看向陈文瑞道:“非是我这做兄长的不向着自家兄弟,实在是......”
看着贾珍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陈文瑞顺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贾珍犹豫片刻,还是张口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陈兄非旁人,只当我牢骚几句,陈兄莫要嫌烦就好。”
“正当洗耳恭听。”
“不怕陈兄笑话,自他及第入仕以来,又何曾将我这个做长兄的放在眼中,人都看他高官厚禄,无限风光,可谁又知他刚入京时,是我将他接入府中,悉心照料,半分不曾亏待,只念他自幼离家远在蛮荒僻野,生怕冷落怠慢,可换来的却是刚愎自大,目无尊卑长幼,竟然......”
“竟然欺蓉儿无知性软,做出窥伺侄儿媳妇罔顾人伦的下流做派来,若非如此,我那儿媳也不会华年早逝。”
一边说着,尽真个嚎啕哭了起来,悲痛欲绝的模样任谁见了也先信了七分。
“竟有此事?”
陈文瑞张大了嘴巴,面带惊愕,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贾珍抬袖拭泪时,眼角余光将陈文瑞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贾瑛在京时,只把他当做长房的泥塑,遍观贾家京中八房,六七百口子族人,哪个敢违抗他半分,如今就连贾蔷都能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一切都是从贾瑛入京后开始的。
若非是他,又岂会坏了他惦念已久的好事?
心中又想到了可卿当日的音容,满心的遗憾和不甘,如今人已作古,说什么都晚了。
“我岂会拿自家丑事来污他清白,实在是......实在是憋在心里久了,不吐不痛快,今日也就是陈兄,换做旁人,我自不会拿此说话。”
似乎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之意,贾瑛带给他心中的憋屈一下子没了大半,便又提起一事。
“他在这两府中做下的丑事,又何止一桩,我哪件不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寒族颜面,还有已故的叔父的面子上,不好揭开罢了。”
不带陈文瑞开口,贾珍便自顾说道:“他仗着陛下恩宠,得了封爵,便愈发没了忌惮,因府中丑事被我发现不成,便把目光转向了西府,我那霜居待家的弟媳何等的端娴,竟也被闲话传的不清不楚。”
陈文瑞张大的嘴巴并非是装模作样,他是心怀他意不假,可没想到贾珍对贾瑛的怨念居然如此之大,竟然连府里的丑事都往外抖,贾瑛啊贾瑛,这可真是天要亡你。
若说他与贾瑛之间,本无仇怨,只因上次史鼎之事,大家各行其路,自此两人便恩怨不断,贾瑛召集勋贵们议事,齐国公府从来是被排除在外的,这让陈文瑞心中如何好受得了。
既做不了朋友,那就只能是敌人了。
至于另一旁的贾珍,眼巴不得贾瑛吃灰呢,都是宁公后裔,他还是嫡脉,凭什么他贾瑛就要被人赞作是孝子贤孙,家门之幸。
细细想来,这又怪得了谁?
怪只怪他贾瑛不仁在先。
再想想往日的憋屈行状,贾珍心中愈发不觉有何不妥。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兄此番真言,我方看清贾瑛的为人,实乃天下第一等伪善不逊之辈,只怪我往日错看了他!”陈文瑞愤愤然的模样,看上去多替贾珍不平似的。
“正是如此,即便他在,焉能成事?何况,寒族诸多祸事,多半自他而始,咱们本是勋贵,天生下来就注定了的身份,他却偏偏要往新党那边凑,如今可好?”
陈文瑞点头附和道:“此话却是在理,其他几家虽然嘴上不提,心中总是有别扭的。”
“如此说来,皇家贵戚的身份,反倒成了祸事,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把着贾珍的手臂道:“贾兄,你身为宁荣长房,贾氏族长,不可不思虑退路啊。”
听闻此言,贾珍复才露出忧色,道:“如你所言,有皇家贵戚的身份在,还能如何回旋?王府那边换做往常倒是能帮衬一二,可据我所知,王老爷此番回京福祸难测啊。”
只看其神色,倒不似作假。
陈文瑞乘势说道:“我倒不觉此事便到了不可挽回之地。”
“哦?怎么说?”贾珍起了好奇的心思问道。
“礼亲王杨佋,礼贤下士,又非新党一派,对我等勋贵素来看重,且如今朝中储位声望便以他为最,若......”
说着,话音一顿,看向贾珍道:“非是我向着别人,只是明知不可为,当提前考虑退路才是,两府七八百口族人性命,尽寄于贾兄一念之间,荣宁二府百年的门楣,也容不得你我后辈贪图一己私念,若有唐突之处,贾兄切莫怪罪才是。”
贾珍心思灵透,话已到了此处,哪还不明白陈文瑞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是替人当说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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