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月芳菲

第一百零九卷 禁痕印记,花棠命陨


    芈花界,花棠书苑。
    纱幔低垂,锦被绣衾,精雕细琢的镶玉床,些许藤萝点缀,帘钩上挂着小小的香囊,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书柜上堆满书卷。
    亓渊悄然踏入,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片刻,鼻翼一张一翕,气息此起彼伏。而后,他开始四下寻觅。
    少顷,飘飘扬的卷帘下,忽隐忽现的画卷一角,那画卷角镶刻的莲花金丝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掀开卷帘,一幅莲塘月色景画卷映入他眼帘,他霎时惊愕不已。
    “这画卷……”小声嘀咕。“原来,这密室在这。”
    他四下摸索,忽而,画卷中央一朵菡萏之花吸引了他,那菡萏散着雪白之光,他盯了半天,却见那菡萏竟闪着淡淡的七彩之光,一股淡淡的幽香从中发散。
    他伸出食指指尖触碰那朵菡萏,却见那菡萏缓缓绽开,一根根盈盈色晶莹如冰的琉璃针相继袭来。他眼疾手快,撇身一一闪过。顷刻,只见那画卷中菡萏四周流水竟泛起涟漪,犹如山水悠悠,幽香四溢。刹那,一道淡淡微光涌现,一朵朵圣莲从画中相继而来,萦绕着他……渐渐地,那道光影带他入画。
    画中,碧圆自洁。向浅洲远渚,亭亭清绝。涓涓细流,潺潺流过,幽幽水韵,声声怡人。
    池中屹立着一座玉亭,盈盈古韵之美,他立于小道旁,沿左而行数十里,一座琉璃玉桥直通往池中央那座玉亭。
    他沿左而行数十里后,过桥来到玉亭前。瞥见玉亭周围萦绕着一层雪白的流纹结界,时而散着麹尘色微光,盈盈如丝绸。他灵力运转,淡淡的如似缥缈的紫焰之光错综杂乱,互相交错,散而不聚,相继钻入结界。随着一声碰撞地巨响声,结界将那些紫焰之光拒之,且稍有裂缝而不散。而那些紫焰之光反射而归,竟如针砭刀刺一般深深扎入他的五脏六腑,一口瘀血从他嘴中吐出,他这才收手,一手支撑着他的身躯。气息此起彼伏,疼痛万分。
    “我就不信,本尊还破不了你这小小的结界。”
    他仍旧不死心,推动灵力,他能感受到,身体内一股股炎热气体在流动。淡淡的紫焰之光扑朔迷离,且聚而不散,凝聚一个紫焰明火结印,烈焰大鹏之鸟盘于结印中央,如此威武之相。
    “破。”随着一声令,结印疾速而去,贴于那结界之间。却见那结界顷刻间破裂消散。
    他踏入玉亭之中。
    玉亭中央屹立着一张玉石方桌及四把玉石凳。桌上忽上忽下浮动着一卷书卷,淡淡微光萦绕。他扶手一挥间,一道淡淡紫焰之光入书卷间,书卷疾速翻页,顷而,书卷停止了翻页,上面印刻着这样一段文字——
    [圣医界自立以来,族民们互相帮助,平易近人,又因族民们医术精湛,救死扶伤了许多人,而一直深受众人爱戴。但,圣医界族民却与之立下契约的师徒情义相克,从而不能产生情愫。]
    念到此处,他思绪片刻,心中五味杂陈。气息此起彼伏,汗珠粒粒坠下。抬头继续观之。
    [若师徒之间产生情愫,无论哪一方,其徒均因相克而受契约惩戒,身负禁痕,而后,血散而亡。]
    一见“血散而亡”四个文字,以及目视着那条银白伤痕印记的禁痕,忆起粟晚手腕上那条银白伤痕印记,他惊愕不已。
    “禁…禁痕?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是否彼此…受惩戒者均为其徒。我猜的没错。那棠昳果然……美人儿身负禁痕。”他慌忙地翻书,终于在其后十页找寻到了禁痕解法,书卷上刻着——
    [因此,若要解除禁痕,解除师徒相克,解决之法只有师徒彼此阴阳相隔。]
    “阴阳相隔?也就是说,要救我美人儿,只有……”气焰已在心中涌动。
    浮云飘渺,湛蓝的天色渐深,仿若泼上一笔浓墨重彩的墨,最后一缕余晖散尽。夜晚的府邸,四处掌灯。偏给幽寂的小道增添了几分色彩。刚被冲刷过的草木,雨露仍沾染。
    亓渊执着芳菲,踏过小道,来到一片翠竹林,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棠昳的身影,阴沉着脸。
    “棠昳。”
    “亓渊?”很显然,棠昳很是诧异,回身而视之。“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听说你在这,便一路打听着来了。”
    “来找我?是有急事吗?”
    “当然。”举起芳菲,细细端详着,“此事很急的。”
    “咦?这不是粟晚的水密锁灵吗?怎么在你处?”
    “我特地换来的。不知道一会儿这水密锁灵会不会温柔点儿。”
    “什么温柔点儿?”
    “我上次见美人儿手上有一条银白伤痕印记,你见多识广,能否帮我看看,那印记到底是什么?”
    一听此言,棠昳惊愕地盯着他,气息此起彼伏。“……”瞠目结舌,竟说不出话来了。
    “看你这反应,铁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吧?说说吧。”
    “……我…我不清楚……”
    “不清楚?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的人了吧?说说吧,美人儿体内的禁痕到底怎么回事?”阴沉的脸阴的可怕,双目血色凝重,气焰在心中燃起,厉声呵斥。
    “我……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实话实话了。”鼻翼一张一翕,气息紊乱,稍作平复后,解释道,“我们圣医界,自成立以来,因为医术精湛而治好了不少人。可,若俩人立下契约成为师徒。那便终身相克,彼此之间不能产生情愫。否则……”
    “否则,其徒身负禁痕,血散而亡。”他接下去。
    棠昳微微点头赞同,垂睫羽凝作水珠,珠珠陨落,在他脸上印着唯美珠光。
    “一千年前,我圣医界被你屠灭,你追杀我,我就在族人们的掩护之下,逃了出来。而后荣获芈花界花神梓榣所救,知道我的遭遇后,她带我入了芈花界之门,就在那时,粟晚降生了。我看着呱呱坠地的粟晚,不知怎么,就被她所吸引。正好这时,梓榣提议要我做她师父,教她修习医术。”他顿一下,仰头凝视。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特别善良,特别可爱。是四海八荒公认的第一美人。”嘴角扬起弧度,灿烂依旧。“甚至连地上一株草木都不忍伤害。我越来越被她吸引。后来,我们立下契约,成为师徒,她在我这专心修习医术,我们一起,救活了不少人。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开始我并不明白那种情感,再后来,她奋不顾身去救上官冰月那时,我方才明白,我已经渐渐对她动了情,尽管我尽力克制,我……”
    “你知不知道。”亓渊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自私的爱,已经害了美人儿。她现在身负禁痕,无论怎样,都是她受惩戒。你根本相安无事。你就是这样爱她的吗?!”激动万分,大声嚷嚷。
    “我……我承认我很自私。当我看到她身上的禁痕的时候,我真的心痛不已。但我…我还想多陪她一段时日,我还想多看看她……”大声喘着气,抱头痛哭。
    “像你这种自私的人,根本不配做美人儿的师父,也不配执掌圣医界。你这样,与害死我父神母神的那该死的庸医有何区别!!”
    “我与那鸟东才不一样。”大声嚷嚷。
    “私念一旦产生,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也许会削减,但不会消散。我承认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也许在你的立场上看来,或许你并没有错。但在我的立场上,在美人儿的立场上,在上官冰月的立场上,在我们的立场上看,美人儿也没有错,那她又凭什么要受惩戒,你又凭什么相安无事??”
    他揣着芳菲,仔细把玩儿着。气息一张一翕,看似平静的面庞,其实已气焰炎炎。阴冷的面庞,耷拉着的眉睫冷凝凝地盯着芳菲。
    “我很自私。当我得知美人儿那条银白伤痕印记是因为她那自私的师父,又得知她师父因为对她动了情而导致她身负禁痕那一刻起,本尊就想用浴火魇允扇给他一扇。本尊本来就对圣医界心怀怨恨。我本无心要杀你,只是为了美人儿,我不得不拿起杀人的刀刃,我不想再看着她再受一丝伤害。芳菲呀,今日,怕是要你尝尝腥了。”
    “棠昳,你是自己来呢,还是要本尊亲自动手呢?”撇着他。
    “我知道……是我这个做师父的错,害了粟晚……但…可否等我一天,哪怕……哪怕一个时辰也好。我还想再见见粟晚。”他抬起头恳切地目光视之,揉似碎影,眸光中丝丝缕缕缀满泪光。
    “没机会了。你可以等,但美人儿等不了。”灵力推动芳菲,淡淡紫藤萝花瓣扑朔迷离,相继萦绕芳菲,丝丝缕缕,交相错杂。芳菲向棠昳袭去,棠昳合上双眼,无声地立在一旁,气息平稳。
    就在芳菲剑尖儿刺进棠昳腹部那一刻,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唤声:“师父——”
    亓渊撇身,见到粟晚一行人惊愕不已,气息此起彼伏。
    “美人儿,你…你们怎么来了?”
    “师父。”粟晚并没有回答他,只顾着奔向棠昳棠昳顺势倒在她怀中。“师父,师父。”注视着扎进他腹部中的芳菲,鲜血淋漓。
    “粟晚,不必难过。为师大限已到,苟且偷生了这许久,也该走了。”盈盈浅笑。
    “亓渊,你为什么要杀棠昳?”桑棘凑上前来。
    “我是说你怎么突然要借我芳菲一用,原来是为了要杀棠昳。要是早知道你要杀棠昳,我便不会借予你。”冰月上前。
    “师父,什么大限已到,什么苟且偷生,我不信。徒儿要救你。”欲推动灵力,却被棠昳阻止。
    “没用的,粟晚。你救不了我的。”棠昳拿出一枚形如翎羽的缥碧色琉璃玉花旗锁坠,散着碧绿的光束,递给粟晚。“以后你就是我圣医界圣主了。”
    “师父,这……圣羽锁……我不要当圣主之位,我不要你走,我娘离开我了,我不要你再离开。”
    “傻孩子。”将琉璃玉花旗锁坠塞给她。“师父该走了,你要好好的。”
    棠昳体内的灵力一点点消散,淡淡青色之光从中散开,他灰飞烟灭……芳菲坠落在地。
    “师父……”跪在地上四下摸索,青色之光在地上浮动片刻,消散了。“师父,师父。”她胡乱地在地上抓刨,梨花带雨,泪珠颗颗坠落。
    “小晚。”冰月蹲下来,安抚她。桑棘和镜辞面面相觑,心里也不是滋味,亓渊心痛地目视着粟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姐姐,我师父走了……”她的头贴于冰月怀中,失声痛哭,鼻翼一张一翕。
    少顷,粟晚起身,梨花带雨,抽泣着:“亓渊,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为什么?”
    “因为他是圣医界圣主。”阴沉着脸,心如千斤重。
    “也就是说,时隔千年,你对我们圣医界还是要如此憎恨,那么,现在我是圣医界圣主了,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赶尽杀绝呀?”厉声呐喊,“来呀,杀了我啊?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也就无所谓了。”
    亓渊嘴角勾起,幽怨狞笑,一丝无奈。
    “是啊,我就是要他们圣医界给我父神母神陪葬,那又怎么样?我是魔尊,不是圣人。”勾唇狞笑,“他放那该死的庸医出来害我父神母神的时候,怎么没有人站出来为我父神母神喊冤?正好我父神母神的祭日快到了,拿他当祭品,孝敬孝敬我可怜的父神母神,也未尝不可。”
    “可是,可是我师父也是无辜的呀?”
    “那我父神母神他们就有错吗?我父神母神无辜受害,都是因为他疏于管理,才害了他们。怎么跟他没关系了?!”
    “所以,你直到现在了,还不肯放过我师父,是因为还在怪他的疏忽而害了你父母?”睫羽凝作水珠,时而微微颤动。
    “对。”嘴角勾起,咧嘴狂笑。“我知道你知道原因后会恨我,恨就恨呗。谁让我是魔尊呢!你要为你师父报仇的话,那就来呀。”眸光中却涌现一丝泪光。“能死在你的手上,”
    “我…我要为我师父报仇。”她右手一展,地上的芳菲散着簌簌紫藤萝花瓣,扑朔迷离,入她手中。她将其抛掷扔出,淡淡的紫藤萝花瓣儿交相错杂,萦绕着芳菲。
    “小晚……”冰月欲阻,却已来不及了。芳菲的剑尖儿已刺进亓渊腹部,鲜血淋漓。
    亓渊静静地伏头凝视着那血淋淋的芳菲,嘴角漾开,灿然一笑。
    粟晚惊愕,双手颤动,收回芳菲。
    “我……我……”
    “亓渊,粟儿。你们……”桑棘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忽而,花色翩翩羽毛交相错杂,扑朔迷离,花雨现身,挽扶着亓渊。
    “花雨?你怎么来了?”
    “我……”花雨阴沉着脸瞪着粟晚。“此事亓渊也并没有错。虽然你不能谅解他,但请你不要伤害。”翩翩花色羽毛飘逸撒过,他们俩走了。
    粟晚右手一颤动,芳菲陨落坤灵间,鲜血浸染坤灵间草木,因魔血缘故,浸染草木竟熊熊燃起,她连声后退。
    冰月他们迎上前。
    “没事儿吧?”纷纷关切她。
    她只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片刻后,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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