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少年时

    汪浩川答应谢颖，等他参与的火箭一升天，他就会回来陪伴她的。
    他并不贪心，他想在四十岁的时候成为顶级专家，然后，他就把奋斗的步伐缓一缓，全心全意地陪在谢颖身边。
    谢颖被他逗得咯咯笑：「你都想当顶级专家了，这个愿望还不够宏大吗？」
    「做梦，那就做得大一点。」
    谢颖笑道：「如果你真成了顶级专家，那就更走不了咯！你成为了真正的国家栋梁，哪个单位都不会让你走的。」
    「是这样吗？」汪浩川想了想：「可是，既然我已经入行了，我就想往金字塔顶尖爬一爬。我有想完成的目标，我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爬到顶尖，然后呢？」
    「然后，我就能为推动科技进步做很多贡献了。」
    谢颖肃然起敬，调皮地敬了一个军礼：「不愧是我从小到底一直都崇拜的人。」
    「你不觉得我说的是冠冕堂皇的假话？」
    「不是，因为我了解你啊！如果你把目光放得很近，想让我住更大的房子，买很酷的车，那一次失业就会让你的梦想受挫；但是，正因为你把梦想做得很大，你每天都在一步一步地接近它，让你觉得跌倒了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所以你才能走到今天啊！」
    汪浩川亲吻了她的额头：「不愧是聪慧的小颖，你说得很对。」
    汪浩川做了糖醋排骨，油焖大虾，清炒菜心，还有菠菜肉丸子汤。当菜肴被搬上桌子时，谢颖忍不住举起了相机：「你真厉害！」
    「快尝尝！」
    「咦，排骨是甜的，大虾也是甜味偏重，就好像，是我奶奶做的一样。」谢颖说道：「我奶奶做菜的时候就喜欢放糖。」
    「小傻瓜，这当然是按照你奶奶的做法复制的啊！」
    谢颖很感动，但是做了一个鬼脸：「我奶奶走了一年了，我们的悲伤早就被冲淡了。就像谢冲那家伙说的，怀念要一直放在心里，但悲伤要适可而止。过分的悲伤，就会显得矫情了。所以，我们一家都在想着奶奶，但是不会刻意提起奶奶。你该不会是特意模仿我奶奶的手艺，给我做了这些好吃的吧？」
    「那倒不至于。我之所以会复刻这些味道，是因为……这些菜，都是在你家吃的。」
    谢颖收起了笑脸。
    汪浩川总能趁她不注意，让她狠狠地心疼。
    汪浩川吃着饭菜，平静地说道：「我记忆中没有妈妈的味道，只有冯奶奶、花姨还有大姨的味道。我见识的美味很少，但是她们给我做过的，我都记在心里。我想念家乡味道的时候，就会给自己做。」
    谢颖刮了刮他的鼻子：「真想让你在这里多待几天，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
    「我对美食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你喜欢，不论吃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的。」
    谢颖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饭还没吃完，谢颖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原来，妈妈听说汪浩川回家了，她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似是想请汪浩川吃饭，其实就是不想让女儿跟汪浩川过夜。
    汪浩川苦笑道：「你妈妈真的多虑了，本来在结婚前，我对你也没有非分之想。」
    「你是说真的，还是违心话？」
    「当然是真的。我并不是清心寡欲，只是，眼下我爸治病需要钱，我的经济状况不稳定。我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万一出了意外，那咱俩都会很辛苦。」
    谢颖说道：「你不觉得，太过理性的爱，会丧失很多乐趣吗？」
    「比起乐趣，我更在乎的是责任。」
    谢颖便不说什么了。
    妈妈开着车来找她，顺便请汪浩川吃一顿饭。尽管谢颖告诉妈妈，汪浩川已经做好饭了，但范玉琢突然变得无法沟通，她执意说道：「我来都来了，总归要和你们吃一顿饭吧？」
    范玉琢找了一家日料店。对女儿和男朋友的感情，她并没有仔细过问。她只是拿出了一个信封给汪浩川：「浩川，不要拒绝，也不要觉得伤自尊。你爸爸生病了，我拿一点钱安慰他，这是正常交际的礼节，明白了吗？」
    谢颖在一旁帮腔：「浩川，收下吧，这笔钱是给汪叔叔的。」
    即便如此，汪浩川依然不想接受。
    他跟范玉琢说道：「范阿姨，谢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我明天一早就要坐飞机离开了，恐怕去不了医院了。这笔钱，就让小颖存到我爸住院的账户里吧！」
    范玉琢又是无奈，又是赞赏：「好，你怎么方便，就怎么安排。」
    范玉琢在来城一个艺术培训机构出差，去谢家坐了一会儿，这才直奔女儿而来。
    谢颖吃着寿司，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从你家过来，一口气开了三百公里。」
    「咱这能通高铁就好了。」范玉琢说道：「要是通了高铁，那时咱俩见面就容易多了。」
    高铁？
    对小城来说，那实在是一种过于先进的交通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普及。
    范玉琢询问了汪玉春的病情，她也很关心郭爱云的近况。而汪浩川这次回来，都没有探望妈妈。
    「我实在顾不过来。」汪浩川赧然说道：「光是陪我爸做手术，我和我姐就已经忙乱套了。我妈怎么样，我没时间过问。」
    「哎，这几年，你和你姐真是辛苦了。」范玉琢说着，不由得偷瞄女儿：「谢颖可是一点儿没被困难吓倒。」
    汪浩川无法辩驳，轻轻放下了筷子。
    谢颖责怪妈妈：「你干嘛要这么说话？」
    汪浩川则说道：「小颖，范阿姨关心你，那是正常的。你的妈妈担心你受苦，我很羡慕。毕竟，就算我累死累活，我妈也不会跟我说一句关心的话。」
    范玉琢的惆怅便变成了心酸。
    吃完晚饭，已经是夜里九点了，趁着商场还没有关门，范玉琢给汪浩川买了两件衬衣，两条裤子。
    汪浩川一再表明，自己平时穿工作服，穿私服的机会并不多。范玉琢置若罔闻，麻利地付了账。她说，他跟谢颖是一样的，都是需要自己照顾的孩子。她只是买了两件衣服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谢颖和汪浩川依依难舍，被妈妈一把拽进了车里。
    回到家，一关上门，她便跟女儿说道：「我允许你和汪浩川交往，但我是不是跟说过，你不能住他买的房子。」
    「嗯……」谢颖蔫蔫地答应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想跟他过夜，你想多了。」
    「我并不是非常保守的人，我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处境。但是，你和汪浩川许久才见这一面，很容易激情犯错。身为你的妈妈，我需要提醒你，保护你。」
    「我知道了，老妈，别再说了。搞得我好像是我个会犯错误的人似地。」
    「你呀，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但是，你不能放松警惕啊！」
    谢颖不想听妈妈唠叨，气哼哼地洗漱去了。明天一早，她还要开车送汪浩川去机场。
    事实证明，妈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因为，谢靖就在大家一声声「冠军」「学霸」「乖孩子」的夸赞声中，闯了一个弥天大祸。
    2013年的春节快要来临了，谢靖跟家人说，他要参加集训，可能得到除夕才能回家。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刚过了小年，他就到家了。
    家人以为他是想给大家带来一个惊喜，但是他带来的，却是一个惊吓。
    他和宋娟娟有孩子了。
    听到这话，谢庆收差点儿昏过去。
    王吉英也着急，但是她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娟娟在哪儿呢？她人还好吧？现在几个月了？医生怎么说？」
    谢靖很懊恼：「她还在学校，不敢回家。就在昨天，我陪她去医院了，已经有十周了，小孩都有心跳了。」
    这下，王吉英也快昏过去了。
    谢靖带着哭腔说道：「在一个月前，娟娟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俩都被吓着了。考虑到实际情况，娟娟打算一放寒假就做流产手术，可是昨天去检查了，听到小孩的心跳声了，扑通扑通，跟火车开过去似地。我俩就哭了，很舍不得这个小生命。」
    谢庆收缓了过来，飞起一脚，把跪在地上的谢靖给踹倒了。
    王吉英虽然生气，但她对丈夫的暴力行为不满：「你把孩子都踢出毛病来了！」
    谢庆收怒不可遏：「人家一个小姑娘考上北大，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你可倒好，你让人家怀孕了，又舍不得把孩子拿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奥运冠军了，有能力了，就有本事养孩子了？你们俩真是太天真了！你们会养孩子吗？你们知道养孩子意味着什么吗？什么都不懂，就会闯祸，把人家小姑娘的前程全给毁了！」
    谢靖低着头，一言不发，懊悔和无助全都涌上了心头。其实那天晚上是宋娟娟主动的，他俩也做安全措施了，但就是怀上了。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倒霉？
    谢靖说不清楚。所以他想回家找父母商量，让父母给出个主意。
    谢庆收还没有教训完：「平时我们教你谨言慎行，艰苦朴素，你都听到哪里去了？你但凡听进去一点儿，你能犯下这样的大错吗？」
    谢靖小声顶嘴：「可你们没有叮嘱我怎么谈恋爱。」
    若不是妻子拦着，谢庆收会用鞋底把谢靖的头给打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