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少年时

    火箭的发射并不能抵消谢颖对汪浩川的担心，她心急如焚，央求那位同事带她去见汪浩川。
    正在这时，汪浩川打过电话来了。
    他的声音有一丝疲惫，但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谢颖心里就踏实了。
    汪浩川先是兴奋地问她有没有看到火箭升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
    他说，他那边还有点儿事，暂时不能陪她。
    「你受伤了？还是生病了？」谢颖急切地说道：「别忘了我是医生，我可以照顾你。」
    「唉……我现在的确在医院，但是我没事。」汪浩川说道：「我是陪着一位老战友过来的。」
    谢颖连行李都没放下，就去医院找汪浩川了。
    汪浩川没有撒谎，虽然风尘仆仆，脸上全是灰尘，但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谢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扑进了汪浩川怀里。
    「真是吓死我了。」谢颖说道：「我在路上做了种种假设，还好，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汪浩川。」
    汪浩川爱怜地说道：「咱俩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会对你撒谎呢？」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敲键盘的人，怎么会在发射现场？」
    汪浩川草草说了个大概。他说，那位军士长吸入了很多毒气，生命垂危，已经抢救了快两个小时了，但愿能救得过来。
    「哎……」谢颖坐在了椅子上：「我一直以为，你干科研的，总比扛枪要安全得多。没想到，我还是要为你担惊受怕。」
    汪浩川的声音温柔而又踏实：「以后不会了，我有经验了。」
    汪浩川也吸入了毒气，但是他没有什么症状。在下罐救军士长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在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想快点儿把人给救出来。
    谢颖缓了过来，称赞道：「还记得孙世垚的爷爷为什么那么欣赏你吗？他就是欣赏你的勇气啊！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挺身而出。我爸爸很勇敢，你也很勇敢。」
    「别夸了，再夸我又要不好意思了。」
    汪浩川拿出了那枚钻戒，直接戴在了谢颖手上。他跟谢颖说，本来打算在发射现场跟她求婚的，结果阴差阳错，差点儿把小命给交代了。
    「你知道吗？大多数女孩子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表白的……」谢颖说道：「虽然那样很浪漫，也很感人，但是……她会在无形当中感受到一股压力，即便她想拒绝，也得斟酌一番。」
    「啊，那是我的想法短浅了……我倒没有逼你答应的意思，就是想给你一个仪式。」汪浩川说道：「我想，在火箭升空那种震撼的背景下，给你一个一辈子的承诺，那多好啊！我确实不是想给你压力的。」
    「好啦，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心里琢磨，那样太累了。这个戒指我很喜欢，你花了不少钱吧？你的工资几乎全都转给我了，你怎么有钱买戒指？」
    谢颖翻来覆去地看戒指，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欢。看来，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汪浩川宠溺地看着她：「还好，手里留着一点零花钱，攒了小半年，给你买个小礼物。等咱俩都过得忙碌的时候，这枚戒指会提醒你，让你想念我。」
    谢颖开心地欣赏着戒指，冷不丁地亲吻了汪浩川一口：「你有心了。可是……我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
    「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谢颖神秘地笑了笑：「我总不能空着手来，礼物嘛，你得自己找。」
    汪浩川挂念还在抢救中的老兵，心神不宁。老兵的家人赶了过来，他忙着安抚。谢颖一个
    人在他的宿舍里，并没有埋怨他。
    她想帮汪浩川整理东西，可汪浩川的房间比她的还要整洁。他的被子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地面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小阳台上晾着两件衬衣，养着几盆花。他的生活非常简单，即便无聊，他也沉浸其中。
    东西最多的地方是他的书桌，文学类和他专业相关的书分别摞成一摞，各种本子叠放在桌子上。有一个本子叫做「写给小颖的日记」，谢颖随手拿起来看，里面是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他对她的思念。
    谢颖被他的爱意包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汪浩川忙到很晚才回来，那时谢颖已经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洗漱，习惯性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在日记本的下面，有一张B超单子。
    汪浩川狐疑地拿了起来，难道是小颖生病了？
    他逐字逐句地读着，眼神越发激动。最后两行字非常短，却让他的眼眶瞬间湿润。
    1.单活胎，早孕（孕九周）。
    2.可见胎心胎芽。
    他拿着B超单，不敢相信，又看了看熟睡的谢颖，更有种做梦的错觉。
    他很想把她摇醒，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睡姿是如此迷人，像个无忧无虑的婴儿，他又不忍心把她喊醒。
    直到凌晨四点，谢颖起床上厕所，汪浩川这才逮到了机会。
    「小颖，这个单子，是真的吗？」
    谢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道：「上面都有我的名字，还会是别人的吗？」
    「难道……我真的要做爸爸了？」
    错愕和惊喜交织在一起，汪浩川的眼睛充满了光芒。
    谢颖刮了他的鼻子：「是惊喜，还是惊吓？」
    「当然是惊喜！」汪浩川一把抱住了妻子：「小颖，我太开心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不敢相信？咱俩是合法夫妻，都有稳定的工作，都三十左右了，有孩子不很正常吗？」谢颖刮着汪浩川的鼻子，笑道：「我来看你，怎么可能空手来？我必须得给你一份大礼啊！」
    汪浩川开了灯，反复地看B超上的图案，那上面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形。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喃喃道：「你就是我的孩子？」
    然后，他就开始呆笑。
    再然后，他把耳朵贴在谢颖的肚皮上，跟他的孩子说道：「嗨，小朋友，踢我一下，跟我打声招呼！我是爸爸啊！」
    「得四个月以后才能感受到胎动呢。」谢颖纵容着他此刻的痴傻：「汪浩川同志，别光顾着高兴，得想办法养孩子啊！」
    「嗯嗯。」汪浩川亲吻着妻子的手背：「小颖，你辛苦了！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舒服的时候，我也不能照顾你……唉！」
    「这些我能接受，而且，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谢颖抚摸着肚子，说道：「我没有孕吐，也不觉得疲倦，除了一两个好朋友，同事都不知道我怀孕了。家人说，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一点儿都不折磨妈妈；可是也有别的一些说法，说是肚子里不调皮，生出来之后就调皮了。」
    她的神情还如同孩童一般天真，可她马上就要做母亲了。
    汪浩川只想紧紧抱着她。
    谢颖也温柔地抱着丈夫，说道：「能松开手吗？我想上厕所，我快憋不住了。」
    汪浩川慌忙陪她上厕所。
    谢颖说道：「频繁上厕所，就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不舒服。」
    汪浩川几乎睁眼到天亮。他的内心被巨大的喜悦给充满了，同时他盘算着卡里的钱，他不能让妻儿受委屈。
    谢颖懒懒地从汪浩川怀里睁开眼睛时
    ，发现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像铜铃一样。
    「喂，浩川！你一晚上没合眼？」
    「嗯，我睡不着。小颖，我舍不得让你走了。我想让咱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傻瓜！我还得回去工作呢！别的我就不奢望了，我只求在我生孩子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
    汪浩川点头如捣蒜。
    等谢颖洗漱完，汪浩川倒在床上睡着了。
    自从有记忆以来，谢颖从来都没有见到他如此恬淡的睡颜。
    她不忍心把他喊醒，而是拿出了一本专业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在探亲的这段时间，谢颖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早上太冷，汪浩川舍不得让谢颖受冻，他就从食堂里打饭回来给她吃；在休息日，他会带着她去城里转转，她喜欢吃什么，他就无条件迁就她。
    谢颖吃什么都很香，这让汪浩川感到很欣慰。
    为了让他体验到做父亲的感觉，谢颖专门找了一家可以陪同产检的私立医院，当医生把B超探头放在她的肚子上时，就像一列小火车开过去一样，胎儿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小小的病房里。
    汪浩川又开启了傻笑模式。原来，心脏跳动的声音是如此美妙啊！
    在显示屏上，一个小豆芽一般的影像正在调皮地滑来滑去。医生称赞道：「这个小家伙挺活泼啊！看来，他的营养是很够的，发育得真好。」
    汪浩川暗暗握住了妻子的手，继续痴痴地盯着屏幕，舍不得离开。
    既然汪浩川已经知道谢颖怀孕了，谢家便不再隐瞒了。在视频时，谢庆收端着家长的架子，语重心长地跟汪浩川说道：「目前，小颖怀孕是咱家头等大事，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重蹈她姑姑的覆辙。刚怀孕那会儿，小颖还出过车祸，这个小朋友顽强地留在了她的肚子里，说明他的生命力很旺盛……」
    汪浩川骤然不安：「小颖出过车祸？我怎么不知道？」
    谢庆收自知失言，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便挂断了视频。
    谢颖在心里叹息，二叔真是个大嘴巴！转过头，她轻描淡写地跟汪浩川说道：「是我开车不小心，以后我不开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