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骨而舞

  就在这时，一声声惊叫声拔起，人行道上的人群都惊慌地散开了，只有汽车慌忙的刹车声，还有傻傻地站在路上的中岛惠。我来不及多想，连忙冲了上去，撞开了中岛惠，身体就被抛了起来，接着在她哭泣不相信的目光中落下，撞击地面的那一刻，模糊中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好痛。
  “草摩岁！”中岛惠厉声尖叫了起来。
  四周也嘈杂了起来。
  可惜我看不到了。我真是个……笨蛋。这是我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
  痛
  这里很黑。
  但是也没办法，因为我睁不开眼睛。全身都很痛，好像都要裂开了，我可以感觉我仅剩不多的生命力正在往外流失，我却连一个痛字都喊不出来，一根手指都挪不动。
  这里很黑，是那种闭了眼睛的黑。
  外面很杂乱，医生护士们有力的命令指挥的声音，车轮在地面上吱嘎吱嘎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全部都混在了一起，听得我有点头疼。而中岛惠则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我的名字，草摩岁，草摩岁你不要死的话。
  这个女人果真很烦。
  在经过一系列的手术抢救后，我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拼命往外流的生命力一点点回到了身体里，可是我还是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他们摆弄我的身体，把我从手术台上抬到担架上，再运到病床上，刚一躺下，中岛惠的声音又冲了过来，真是让我不得片刻安宁，要不是医生再三说了病人需要静养，中岛惠一定得哭得个天翻地覆。
  耳边总算是静了许多了，便只有中岛惠低泣声，还有她小声的打电话，模模糊糊也只能听到几个字音，什么景，什么对不起，什么医院，如此之类破碎的字词。我想她是打给迹部，我也能猜出来，那边的迹部该是如何的恼火怎样的生气。
  “草摩岁。”我的手被一圈的冰冷给环绕上了，是中岛惠的手。“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开口，她的话就染上了哭音，小小的，细细的，狠狠地压抑着，像个在被窝里偷着哭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都好讨厌你。你那么好看，又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可是为什么你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很讨厌。”中岛惠吸了吸鼻子，把我的手摊平覆盖在她的脸上，“好多人很喜欢，他们都好疼你。景吾哥哥对你那么好，你那么幸福，可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呢？我最讨厌你这一点了。他们都把你当宝贝一样，可是你却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草摩岁。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一定。”
  我的手贴着她的脸，一点一点的被湿润了。
  她在哭，哭了很久。
  身体很麻，大概是麻药的作用。整个人又昏沉了起来，听着中岛惠絮絮叨叨的小声地说着，也就
  慢慢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很黑了。淡淡的光照着，床边的椅子上坐的是迹部景吾，他就那么靠着墙睡着了。俊美的脸上，在柔和的灯光下多了几分的憔悴，眉间是皱着的，也不知他在梦里烦恼着什么。至于他那位形影不离的保镖式桦地并不在屋子里。在比较偏远的角落里的椅子上，中岛惠缩着身子睡着，脸上还有明显地泪痕，鼻子还红红的。
  身体上的痛还有麻也消退了不少。捂上额头，就摸着很厚的纱布，右手也被包裹在层层纱布之下，左手倒是没事，插着针管。掀开被子，双腿没有问题，但在我挣扎要起来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痛在腹部滑过，身体仿佛要被折断了。
  我咬了咬牙，努力地坐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迹部就像被惊着的猫，飞快地跳了起来，一把按住我这种近乎于自杀的举动，恼怒地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撇了撇嘴，扭过头不看他，“没什么。就是想出院而已。”这种小伤，只要找到古老头，再加上我这非人类灵魂，调养两三天也就好了。留在这医院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你想找死呀！”如此凶恶的口气，绝对不是迹部说出来，中岛惠站在我面前，小脸煞白煞白的，紧紧地咬着唇，眼睛因为哭得太多而肿得高高的，“草摩岁。你哪都不许去，给我好好躺着。”
  迹部凝着脸，横了中岛惠一眼，中岛惠便是满脸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看来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个有好好沟通过了。
  “好好睡一会。如果不喜欢这里，明天再回去，好吗。”迹部略为强制性地把我按回了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就坐在了床边，双手就那么按着被子的两边，让我没有机会掀被子走人。
  我靠着迹部给我竖立放好的枕头上，懒懒地看着他，斜看了中岛惠一眼，道，“我是自找的。”说完，中岛惠猛然抬头看我，两眼闪闪发光，里面装满了感激还有不敢相信，就如我当时救她时的眼神。
  而我说完就后悔了，就如我救了她被车撞翻之后的心情。要不是他们两个在这里，我肯定会扇自己两巴掌让自己长点记性。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迹部的话虽然对我很温柔，但是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漠，听得中岛惠摇摇欲坠地靠在墙上。
  救中岛惠只是个意外，里面还可能有古老头一部分诅咒的力量。就算换一个世界，古老头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视的，这不我一下子就跑到医院来了。
  “你这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迹部看我舔了一下嘴唇，就倒了一杯水，抽了根棉签沾湿后，涂上我的嘴唇，“刚缝完针，医生说暂时不要喝水。”
  我乖乖地任他这般靠近我，不像从前那样挣扎着逃离他身边。或许是因为我表现得比较乖巧，他那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这个样子的迹部，有点不像迹部呢。温温柔柔的，没有闪亮闪亮的笑容和光芒万丈的背景，也没有开口闭口的华丽和有钱人的坏毛病，这个时候的他，暖暖的，只是个普通一心为妹妹着想的哥哥。
  我这次出事，把他吓到了吧。不然他拿杯子的手，也不会抖得那么厉害，就算是跟我说话，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眼神都是那样的温柔，好像我是一尊随时都会碎掉的玻璃娃娃。
  看着迹部这般照顾我，那边的中岛惠很是不安起来，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才轻声地恳求道，“景吾哥哥。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草摩岁就好了。”现在的她只要一对上我的，就闪躲不已，满面的愧色。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小岁的。”迹部冷冷地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中岛惠的眼圈红了又红，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低着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再三看了我几眼，这才走了出去。
  在听到中岛惠的脚步离开后，我才说，“你很生气。”
  迹部的脸色一变，手里的杯子啪的一下就放在桌子上，“小岁。你什么时候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这么担心。”
  他那么生气却又不舍的表情，看得我心惊胆战的，扭过头不再看他。血缘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迹部对我的这种关心，让我害怕，会让我害怕死亡的。所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别让我有留恋。
  我淡然地笑着开口，“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迹部很明显地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怔完后，他的那份生气转眼间就消失无踪了，张开手轻轻地把我揽到他怀里，贴在我的耳边，细声道，“会的。所以，小岁，不要死呀。”
  “可是，没办法。”我很小声很小声地靠在他的肩膀处说，声音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关于死亡，这个话题，在这时是这样的敏感。
  而墙上，两个拥抱的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温馨。门口站着的桦地提着个袋子，没有进来，而是离去了。
  ——
  “不去看她？”古老头用新鲜的血液仔细地浇花。
  暖兮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修长的影子从他脚下延伸扑到墙上，一团团的黑气萦绕着，那一缕一缕的黑气飘散开来就钻进了古老头手下的那盆花。
  “她会伤心的。”
  “有那么多人疼她就够了，现在的我只要偷偷看着她就好了。”
  “她可是最在乎你了。”
  “她不会把自己出车祸的事告诉我的。”
  “那倒也是。她怕你担心。”
  古老头放下手里的杯子，拐拐地开始擦两边的架子。屋子也就陷入了沉默。在古老头擦到最后一层架子的时候，他便看向已经走出门的暖兮，道，“你的身体还受得了么。”
  “我至少会活到小岁死的那一天。你不用着急。”
  一声冷笑后，暖兮的身影已经完全被笼罩在了黑暗中。
  冲突
  白色的房间，医院里的病房，每一间看上去都很干净的样子，很白很干净，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窗台上的那几盆不知名的花草是中岛惠抱来的，听说是七原秋叶托她送来的，看来她是不打算来见我了。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满了礼物和包装好的水果篮，都是冰帝的那些球员带过来的，至于其他人，我并没有见过。迹部并没有把我出车祸这件事告诉别人。
  迹部和中岛惠每天都会跑过来，而每天都会像今天这样，迹部坐在我床边给我喂粥，中岛惠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迹部。如此的情景维持了十多天了，我腹部的伤口复合能力异常的缓慢，迹部看我的眼神也就越来越担忧脸拉得越来越长了，中岛惠则是越来越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