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骨而舞

  “小岁。晚上再来看你。有什么事不要客气地指挥那边的某个很不华丽的女人。”迹部在第六次接到听说是忍足打过来的电话后，终于拖着长长的脸再三嘱咐我后，离开病房。
  见迹部一走，我立即掀开被子，强忍着腹部的痛楚，站了起来。中岛惠连忙过来把我给按回了床上。
  “草摩岁。医生说了，你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能动。”
  我痛笑了声，“再怎么躺下去，你们就等着收尸吧。”开什么玩笑，身体是人类，但灵魂根本就不是人类，身体和灵魂不相配的人类，已经开始被灵魂腐败了的身体，再加上古老头诅咒的力量，我的老天，那个伤口的愈合力可是要比常人差上太多太多。
  中岛惠听我这么一说，眼泪又差点掉了出来，“才不会。你不会死的。医生会把你治好的。”
  看到她的眼泪，我本来硬一点的口气也就忍不住地软了下来，“好了。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现在状态根本就是很不好，这样下去，伤口要是化脓了感染了，那不是更加糟糕吗？”以前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伤，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伤口会在什么时候愈合。
  真的是很脆弱的身体呀！我苦恼地在中岛惠的眼泪攻势下回到了床上，乖乖地躺着，由着中岛惠喂我喝水。
  可是某少女的眼泪还是在水汪汪地往下掉。
  弄得我觉得自己似乎在欺负人，“中岛惠。我都说了我是自己跑过去救你的，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好不好，所以你以后不用跑来了，迹部已经帮我请了特护。”这里的生活，除了疼痛和只能吃一些流食之外，这生病的日子已经被迹部弄得很舒服了。中岛惠每天都往这里跑，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有种傻里傻气的感觉，为了救人才把自己弄进医院，真的是很可笑。
  “你很讨厌我。不是吗？那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跑来忍着自己的委屈来这里照顾我陪我。”
  “小事？”中岛惠的眼泪总算是停止了，横着眼睛看我，满是埋怨，随便用手擦了擦眼睛，又是吸鼻子的，看上去很狼狈的样子， “那不是小事。你都差点死了，无论我多讨厌你，我都没想过要你死呀！你要是死了，景吾哥哥一定会责怪自己一辈子的。”
  她咬着唇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靠着枕头，静静地给了她一个笑容，“我死了。你不就可以彻底地取代我在迹部家的地位吗？”
  “就算你死了，我也得不到他们全部的宠爱不是吗？你已经出现过了，我们谁也不能把你当做没有出现过，事情是不可能回到原点的。”中岛惠几乎嘶吼地大叫着，眼睛红得像只要咬人的兔子。
  “小姐。这里是病房，请不要大声喧哗。”护士小姐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中岛惠懊恼地点点头，便失去刚才那种气势，颓废地坐了下来，又倒了一杯水，端到我嘴边。
  “不用了吧。我不渴。”我挑着眼睛笑道，“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哼。”一声冷哼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我抬头，中岛惠转身就呆了。
  穿着很艳丽的和服老太太，头发还是乌黑发亮的，一看她脸上的皱纹，就知道那颜色是染上去的，一身的珠光宝气，还有她看我时那种嫌三嫌四的表情，好像我长得多么污染她的眼睛。这使我很恶趣味地想戴那么多首饰出门就不怕抢吗？
  总之是个我完全不认识的老太太。
  “你就是草摩岁，那个草摩家的养女。”老太太的口气也是十分的嫌弃我，眼皮往下搭地看我。
  我微略不爽地笑道，“没错。我就是草摩岁。”
  “迹部红。景吾的奶奶。”老太太哼笑着，就坐在中岛惠让出来的座位，并且对中岛惠笑了笑，“惠！好久没回去看奶奶了。”
  奶奶？我耳朵一动，就看到老太太对着中岛惠手指上的一处包了创口贴的小伤老泪纵横的，中岛惠很是尴尬的看着我，想收回手指但有不知道如何收回。要知道这位奶奶，是迹部的奶奶，那也是我的奶奶，血缘上的奶奶。
  同时我也肯定了一点，她不知道我本应该是迹部岁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别人，是尊重我的意愿吧。
  我满脸僵硬地看着老太太抱着中岛惠那只有一厘米小伤口的手指很心疼地说，“真是可怜的孩子。”中岛惠的眼圈就那么红上加红了，哽咽了起来，眼泪再次哗啦啦地流。
  弄得老太太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哎呀。我的惠宝贝，不要哭，你一哭，奶奶看着心疼哦。来，我的小乖乖，让奶奶看看，哎呦，你廋了。”
  于是乎，这一老一少就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很无语当中。
  “喂。你们两个还要肉麻兮兮到什么时候。”
  话一说完，就得到了老太太极为不满的眼神，老太太那张面对中岛惠和蔼可亲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老巫婆可怕的样子。我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往毯子下缩了缩，这个老太太的眼神很凌厉，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就算如此，我还是很坚韧地对着她的眼睛，细微地含笑，“女士。您用这样的眼光肆无忌惮地看着一个年龄比你小上几倍的女孩看，未免也太为难人了吧。”
  老太太嘴角一丝满意的笑遗漏出来又很快敛起，“小丫头，你用这样的口气跟一个年龄比你大上几倍的老人说话，是不是太不懂得礼貌了。”
  我黑线条条地抽了一小嘴角，大上几倍的老人？这个喜欢把年龄往小里说的国度的女人为了在口头上占上风，竟然会拿年龄来压人。“那真是抱歉了。迹部家的老太太。”我莞尔一笑地看她恼火的眼神，那句老太太果真是让她受伤了。
  “草摩岁！”那边的中岛惠小小地戳了我一下。
  老太太生气地哼了几声，道，“小丫头片子还蛮伶牙俐齿的嘛。草摩家就只能教出这样的小孩吗？”
  本来被中岛惠那么一戳，我也就不打算和一个老人来逞口舌之快了，但她这么说草摩家的不是，我很硬气地回道，“很不巧。草摩家就我这么个异类。”抚摸着额头上的纱布，有意无意地瞟向窗台上的那盆花，“迹部家的孩子也不怎么样嘛，看人的水准也就更差了。”要阻止心爱的人远离自己竟要用到诅咒那种东西，比我用灵魂换取别人生命的延续还要无耻。
  “草摩岁。”老太太严厉地站起来，低头俯视我，“我绝对不同意景吾和你交往。”
  “呃？”我脑子一僵，全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什么叫做‘绝对不同意景吾和你交往’，我什么时候要和迹部景吾交往了？看老太太那种说到这件事就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这个误会还真是大了。
  然而这位老太太完全没有自省地对我指手画脚的，“你看看你。长得干干瘦瘦的，除了这张脸比较好看之外，你哪点比得上人家秋叶。说起话来又不懂礼貌，也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听说你还被冰帝的女生给赶出去了，跟好些个男生的关系不清不楚的。我，迹部红，是绝对不会让你这种水性杨花三心二意到处挑逗男人的女人进我们迹部家的门。”
  中岛惠在那边苦笑着，“奶奶。错了。”
  “错了？”老太太似乎更加激动了，“哪错了，哪里会错。你知不知道你的秋叶姐姐这些天都偷偷哭了好多次，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喊着草摩岁的名字。所以我特意调查了一下，哈，景吾那小子，我不查还真不知道，他竟然背着秋叶在外面偷偷养情人。”中岛惠正要开口说话，又被老太太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还有你，惠呀。奶奶平常待你不薄，你怎么也帮着景吾来瞒奶奶？不要解释，我不要听解释，你们呀，不但瞒着爷爷奶奶，就连爸爸妈妈也瞒着。真是气死我了。”
  那边说完，就又把矛头转向我了，“还有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景吾还有惠宝贝也不会这样对奶奶。”
  我冷笑了一声，“迹部女士。请问您老人家说够了吗？”
  “不要叫我老人家。我还很年轻。”老太太对我老人家这个词，很是愤愤不平。
  我满肚子火气，“我说您迹部女士。我不想跟您吵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还有我不会和迹部景吾交往，今天我在这里，纯粹是您喜爱的那位秋叶小姐还有这位惠宝贝的功劳。”
  老太太疑惑地扫了一眼病房，脸色就羞红了起来，看来这位来找碴的老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所找碴的人是个病人。
  “还有。我是您们家惠宝贝的救命恩人，您就这么对待她的救命恩人吗？还是您情愿让中岛惠来躺这个位子。”一口一个您，让老太太张口结舌的。
  我掀开被子站起来，疼痛让我的身体忍不住地打哆嗦，这又添了几分的可怜分，拉开衣角，露出包扎在腰部还有腹部的绷带，在比划了一下我这张还挺孩子气的脸，冷道，“您难道来找我之前真的仔细做过调查吗？您就不觉得用水性杨花还有三心二意这种词去形容一个仅仅快要满十五岁的女孩太过残忍了吗？我跟那群男生有怎样的关系，那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至于我和迹部的关系是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您自己好好去调查一下好好去想一下。请您确认好之后，再来兴师问罪吧。”
  “最后。请您出去，我要休息了。”说完，我就爬回到了床上，翻身对着墙壁的那面，看也不看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的老太太。
  护士小姐进来给我换了瓶药水后，微笑地对老太太说，“请您不要刺激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