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魔心

  “恢复得不错。”
  “王上，我想回人界。放我回去，好么？”
  凌云乞求地望着他。
  “月儿，你是魔心，你不属于人界，这里才是你的世界，你的家。”
  紫川有些恼，她还是想回去，还是不肯留下来。
  “可是我在人界长大，我喜欢那里。”
  凌云一想到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心里一阵难过。
  “你是我的心！我在哪里，你就应该在哪里！”
  紫川怒瞪着她。他要留住她，不惜一切！
  她知道，一旦回来，就再难离开，可是她真得不想留在这里，不想听那些与他有关的谋夺与杀伐。他对她毫不隐瞒，下边的人也对她毫不防备，可她不想知道。她在他身体里二百多年，那些手段，那此伎俩，那无尽的杀伐与血腥，她见得太多，太多。她累了，只想远远的离开这里，离这些越远越好。
  这些天，他已经果绝地处理了之前参加叛乱的那些将士。虽然他并没有告诉她多少，但她知道，那几百人现在没有一个活着。
  紫川突然觉得无计可施。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留住眼前的人儿。她不想留在这里，一天也不想。如果不是身体虚弱，她怕是早就离开了。如今，她的身体一天天恢复，他还能强留她多久？这里究竟有什么不好？她为什么总想着离开？她在人界也过得并不平静，还不如这里好，她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她还想着那梵诺寺的小和尚？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是不可能的，她心里为什么只有那和尚？
  月儿，我要怎样做才能留住你？
  她与自己一样神思不定。她的眼神迷离而忧郁，即使自己离她如此之近，她的眼中仍然没有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入她的眼，入她的心？
  他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要她的眼里有他，她的心里有他！猛地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俯头吻她。他的法力恢复了，她此时根本挣不脱，只能恨恨地盯着他，咬紧嘴唇，抗拒他唇舌的侵犯。
  他霸道地吻着她，气息紊乱，片刻之后，终是放弃她的唇。她的拒绝让他挫败。他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含着她的耳垂轻轻挑逗，忧伤地低喃：“月儿，我的好月儿，告诉我，为什么？你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用自己的血救我，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你心里明明有我的呀！”
  凌云难过地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溢出。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当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哥哥有危险，做妹妹的怎能见死不救？”
  “我不要你把我当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他怒气冲冲，再度霸道起来。他不要做她的哥哥，他也不是她的哥哥！她想反驳，他的舌却趁机滑入，与她的丁香纠缠在一起，贪婪地吸取她口中的甜蜜。他是霸道的，也是生涩的。这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初吻。一股腥甜溢出，她咬了他，可是他却并未退缩，反而更加霸道地掠夺。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
  凌云慌乱不堪，挣脱不得，却又不忍心过份伤他，一时不知所措，反道给了他机会，任他索取。
  凌云挣扎许久，终是放弃。随他吧，自己本就是他的心，他的一部分，他要怎么做都是他的权利，反到是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放自己自由？如果自己真得走了，他的固疾发作，又该怎么办呢？那天看到他抽搐着蜷缩一团的样子，她的心痛得几乎窒息。这十八年来，他象那般疼过多少回？每一回他又是如何挺过来的？他从未对自己说起过，反而是在自己遇到危险时，他却急急地将自己救回，将他全部的法力输给自己，助自己脱离危险。自己终是欠他太多……
  凌云胡思乱着。紫川喘息着将她推开，撇开头不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突然道：“再过几天吧，等你的身体再好一些，我送你回去。”
  “呃？——”
  凌云呆住。他什么意思？他同意自己离开？前一刻，他不是还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留下么？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小心翼翼地瞄他，他却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片刻之后，差人送来了雪脂汤。
  凌云捧着汤慢慢地喝着。自己可以回人界了，可是为何自己竟然如此不安呢？
  兴冥殿中，紫川捧着书却始终无法看进去一个字。想起午间与凌云的争执，他心中烦乱不已。他知道如果自己强行要她留下，她也会屈从自己的意思，就象中午，自己强行吻她，她无论如何抗拒，到最后还是放弃了，顺从了自己。可她却不知道，正是她的放弃深深地伤了自己。她在自己身体里时，自己从来不曾照顾过她的感受，强迫她接受自己所有的意志，总以为她能理解，能慢慢适应，可最终却让她完全脱离了自己。
  没有她的日子，他将以前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反思，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每次大规模的杀伐前，心中的矛盾是因为她，之后的难过也是因为她。每次饮血时，总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也是因为她，每次看到花开似锦就会心情愉悦，看到潺潺流水就会起了玩心……这些都是因为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不喜欢杀戮，不喜欢血腥。
  这十八年来，没有她，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象以前那样感到矛盾，感到有所不忍，不会再犹豫不决，可是没了这些感觉，做任何事都不再有成就感，不会再象从前那样，每做成一件，便欣喜不已。
  许是以前自己做得太过，所以她才不愿留在魔界。这一次，他不想再强迫她，如果她想留在人界，那么他就陪着她去好了。既然整个魔界都已经知道现任魔王没有心，那么就顺时应民，提前举行演武大典，魔界不能没有魔王，可他却不是那个唯一。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正文:相处］
  晚餐时分，紫川回到了寝宫。
  自凌云醒来，他便一直和她一同吃饭。魔界是一日一餐，但自从她到来后，他便吩咐人专门为她加了两餐，变成一日三餐，而他也自然而然地跟着一日三餐，不过他每餐都吃得不多，多数时候是为她夹菜，照顾她吃，或者看着她吃。
  凌云知道，自己从小女扮男装，加上自己本就离经叛道，吃相并不雅，但他却每每会看得入了神，有几次手中的筷子滑落到地上，他才惊然回过神来，尴尬地拾起来，重新取了干净筷子埋头吃饭，脸颊微红，不敢看她。
  有一次，凌云好奇地问他：看到一个女子儿狼吞虎咽，一路风卷残云的吃相，是不是把他吓到了，不然为何他会连筷子也拿不稳？他埋着头，也不看她，脸却越来越红。过了许久，凌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说：她在人界一日三餐吃了十八年，还一副饿鬼扑食的样，定是人界过得不好。而且她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安排的，看她吃得那么香，说明他安排的饭菜很合她的口味，他也会很高兴。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觉心里酸涩得紧。自己在人界过得是不很如意，也常常借吃东西调节情绪，可自己从未对他说起过。一则是怕他知道了担心，二则是怕他不再让自己留在人界，却不曾想一向粗枝大叶的他竟然也会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一面，竟能从自己的吃相中知道一切。他每天那么忙，还会分心为自己安排一日三餐，虽然他只是动动口，可那份心却让她感动。以前从未人有这么做过，他关心她，细致非常！
  今天这顿饭是有史以来吃得最沉闷的一顿。凌云心里烦乱，不想说话。紫川也一直沉默着，默默地为她夹菜，看着她吃，他自己则粒米未进。见她吃完饭，他象突然下了某种决心一般，道：“明天陪我去一趟相思谷吧。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曾回去过，送你回人界之前，我想让你陪我回去看看。”
  紫川回御祥宫批阅奏章去了。凌云独自靠在软榻上发呆。相思谷——紫川自十岁离开，便再也没回去过，一转眼二百四十六年了。不知道紫川为何突然提出要自己陪他回相思谷，凌云闷闷地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紫川处理完手中的事务，已经是深夜。他想起凌云听到自己说要回相思谷时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虽然自十岁离开，自己一直没有回去过，但她也不用惊讶成那样呀。说到底，那里还是他的家，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渡过一生中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不知不觉走到了寝宫门口。
  熟悉的宫门让紫川猛回过神来，惊讶地四下望了一眼。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寝宫，但自七日前将她安置在这里，自己便一直睡在书房，今日怎么糊里糊涂地走到这里来了？
  也罢，既然已经来了，就进去看看她。
  他忘了夜已经很深了，也忘了凌云早就休息了。
  轻轻推开门，屋里灯烛静静地燃着，屋里幽蓝一片。
  “没想到月儿竟然有点着灯睡觉的习惯”。他低喃着迈进门槛，惊讶地发现凌云竟然在躺椅上睡着了。一头紫发如紫色的锦缎般丝滑，柔柔地从躺椅上倾泄到地面。她睡得很沉，安静中略带孩子气的睡容令他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
  紫川贪恋着凌云熟睡的容颜，轻轻弯下腰，小心将她抱起。她的小脸小猫似地在他胸前蹭了几下，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便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