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之上

    该跟郑楠摊牌了。
    正好，他约自己见面，机会不就来了嘛！
    马荣达收拾了一下，跟秘书交代了一下，说自己去见客户了，然后就叫了一辆车往水道街而来。
    虽然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马荣达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一直都在观察身后。
    确信没有尾巴，这才在水道街下车。
    他并没有直接在“老奉天裁缝铺”门前停车，而是距离差不多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车。
    然后装作一路闲逛，走了过去。
    老奉天裁缝铺门前车马不断，不时的还有人进去挑选布料做衣服，一切正常。
    “马先生，您来了，师傅在里面等您。”小伙计是认识马荣达的，马荣达一进来，马上就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一声。
    “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我跟你师傅有要事相谈。”马荣达板着脸吩咐一声。
    “是，您放心。”小伙计点头答应一声。
    马荣达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看到郑楠正踩着缝纫机赶制一件旗袍。
    “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把手头的活儿做完。”郑楠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
    马荣达也没说啥，径直走过去，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功夫，郑楠将半成品的旗袍取了下来，把上面裸露出来的线头一一剪掉。
    他进军统前就是个小裁缝，如今手艺要比以前要更好了，而且，他也喜欢做衣服，远比他当这个什么情报站的站长。
    “老马，志宏那边我们最近跟上头联系过于频繁了，我想先停一停。”郑楠说道。
    “暂停跟上面的联系，这怎么能行？”马荣达一听，顿时急了，要是中断跟重庆方面的联系，他怎么能够获得重庆方面的支持呢？
    “就是因为过于频繁的联络，我担心志宏他们的秘密电台会暴露。”郑楠说道。
    “不会的，志宏他们住的地方可不是普通街区，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知晓，再者说，他们都是有经验的特工，只要身边有异常，他们会第一时间发现的。”马荣达说道。
    “如果我非要暂停呢？”
    “白玉岚到底给了什么好处，你居然如此帮她？”马荣达一听，顿时更加恼火了。
    “老马，请把你的个人恩怨不要带到工作中来！”郑楠严厉的斥责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志宏一家三口的安全考虑。”
    “我不同意，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我们必须跟上面保持联系，中断联系的话，那只剩下白玉岚那边了，到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马荣达直接拒绝道。
    “老马，你为什么要针对白玉岚，她这些年可是没少做事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她也从不干涉冰城站的工作，甚至我们有事儿，她还会出手帮忙，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不好？”郑楠质问道。
    “就凭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她难道不是军统吗？”郑楠问道，“你说的一路人又是什么？”
    “必须无条件服从戴老板的领导，效忠党国，尤其是在对待共产党的问题上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马荣达道。
    “这里面跟共产党有什么关系？”郑楠微微一皱眉。
    “根据我掌握的消息，她不但同情共产党，还跟共产党暗通款曲，帮助过他们。”马荣达说道。
    “这能算什么证据，我们军统内，只怕是很多人都跟共产党那边有联系，你要说帮过他们的，那也不少吧。”郑楠说道。
    “老猫，白玉岚和冰刀组听调不听宣，这还不够吗？”马荣达急道。
    “你是说她们不听你的指挥吧？”郑楠也是冷哼一声，他对马荣达很容忍，固然是不想得罪对方，但不等于他这个站长就真的是个软骨头，什么都不明白。
    “老猫，这是原则问题，白玉岚必须拿下，这也是戴老板派我过来交代的秘密任务！”马荣达直接把戴雨农给抬出来了。
    郑楠眉头一皱，马荣达的话，他现在是半信半疑，如果他真是叛徒，内奸的话，他此刻说的话根本就是给自己找借口，甚至戴老板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交代。
    但是，这话又确实没有办法去证实，就算他现在有机会能联系重庆方面，戴老板会承认吗？
    不可能的，戴老板这么聪明的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还不清楚吗？
    “想要拿下白玉岚，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正如你要控制冰刀组，没有证据，她手下那些人会信你吗？”郑楠问道，“到时候，你根本压不住这些人，造成的后果谁来承担。”
    “证据，当然有了，如果没有证据，我怎么有把握做这件事。”马荣达，“其实，策划刺杀金荣桂的计划就是我对白玉岚的一次试探，或者说设下的一个陷阱，虽然我们牺牲了两名兄弟，但也认清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已经秘密投靠了日本人，不然，她怎么会主动嫁给一个在伪满警察厅工作的警察，而这个警察两年之内连升三.级，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还不是日本人故意的一种奖赏转移，其实冰刀组内部也有人对此不满了……”
    躲在隔壁听到马荣达这话的周森和艾青山都是暗暗一惊，冰刀组内部也有人起了异心。
    这就很可怕了。
    若不是马荣达主动说出来，只怕他们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呢。
    “老马，这只是你的猜测，不能作为实质的证据。”若是郑楠是普通人，那很容易相信马荣达的说辞，可他也是，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话。
    “证据就是，那金荣桂其实在我们计划行刺的早一天就已经抵达冰城，火车上的贵宾车厢就是一个陷阱！”
    郑楠露出惊讶的神色：“老马，你说这话得有证据，可别瞎胡说，你报纸上可是刊登了金荣桂来冰的消息的。”
    “报纸上的消息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其实，就是怕我们知道白玉岚背叛军统，背叛党国的秘密，好让她继续潜伏在军统内部，当内奸！”马荣达说道。
    “你这个情况又是如何得知的？”郑楠问道，其实若不是他早就知道的话，他此刻也信了马荣达的话。
    “我有我的渠道，这个消息绝对是可靠的。”马荣达说道。
    “你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说话，我如何信你？”郑楠反问道，“我若是怀疑，是你提前把刺杀计划透露给日本人，是不是也可以说你才是那个叛徒？”
    “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把背叛军统！”马荣达言辞凿凿的说道。
    “如果白玉岚也说她没有背叛，问我要证据，我又该如何回答，就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你觉得，她会信吗？”
    “如果不是她透露给日本人，日本人如何得知我们的刺杀计划，提前让金荣桂那个老贼早一天抵达冰城，又在当天的火车上设下埋伏，害的王浩和钱枫牺牲，这可是方志平亲眼所见！”马荣达怒道。
    “那你说，她是怎么把消息透露给日本人，又透露给的谁的？”郑楠问道。
    “当然是通过她的那个警察厅的丈夫，只要耳边私语一下，太容易了。”
    “这也是你的猜测！”
    “猜测，你不会忘了，那个周森前一阵子还负责调查了铁血社的桉子，这还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他是负责调查铁血社的桉子，可这个桉子并没有结果，我们把线索都切断了吗？”郑楠道，“如果白玉岚真出卖了我，你觉得，我还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暴露并不是白玉岚的出卖，而是周森查“铁血社”自己查出来的，只不过也是怀疑，并没有动他。
    如果周森想动他的话，早就动他了，不会等到现在，当然，也不排除放长线的缘故。
    但是，如果白玉岚真出卖了他，他又何须这么做？
    “贾六，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这就是那个给我钱，让我打听消息的人。”贾六可不是那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他的信条里，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确定吗？”
    “确定，就是他，姓艾的小子，可是害苦我了。”贾六压低声音骂道，听得艾青山在一旁白眼儿直翻，马荣达这小子是冒着自己名，贾六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又不能发作。
    听到贾六这么说，一切都说得通了，搞事的就是这个马荣达，而给影山次郎写信告密的也应该是这个家伙。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动机，但是这个人是不能留了。
    ……
    “郑楠，我看你是被白玉岚的美色给迷惑了，人家都嫁人了，还生了孩子，你还对她死心塌地！”
    “马荣达，你血口喷人！”郑楠真是怒了，马荣达这是完全不顾体面了。
    周森也是一愣，这还能听到自家老婆的八卦？
    不过以白玉岚的颜值来看，被人喜欢也很正常，郑楠估计也是背后偷偷暗恋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冰城站站长位置上处处维护她，却置党国的利益不顾，白玉岚这种军统叛徒，决不能再继续留在军统内部！”马荣达厉声说道。
    “马荣达，你疯了，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郑楠也被马荣达的疯狂给气着了，都不看看眼下什么形势吗？
    你那拙劣的表演已经被人家看在眼里了，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我们跟冰刀组只能存在一个，这是戴老板的意思，你明白吗？”马荣达恶狠狠的说道。
    “我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根本没有这个机会。”郑楠痛楚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这个同袍完全是一个为了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
    这种人太可怕，他不敢想象，这军统冰城站落到他手里会变成什么样？
    门帘一掀，阿乐进来，堵住了出口。
    周森和艾青山也从里面拉开门走了出来，马荣达吓了一跳，真要拔腿往后退。
    前后门都堵住了，他根本是逃无可逃。
    “郑楠，你出卖我！”马荣达慌了，他来见郑楠，根本就没有携带武器。
    大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郑楠会出卖自己。
    “马翔宇，好久不见。”艾青山首先开口，跟马荣达招呼一声。
    “艾青山，是你。”马荣达脸色一白，过去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当年你干的事儿，要不是老马放你一马，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话？”艾青山冷哼一声。
    “姓艾的，当年我不过是年少轻狂，误入歧途罢了，难道就犯错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吗？”马荣达辩解道。
    “是，年轻人犯错很正常，允许给机会改正，但是有点错犯了，恐怕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艾青山道，“老马待你如亲子，可你是怎么做的，为了一己私利，自己的荣华富贵，想要将自己的义父出卖给日本人，幸亏我师妹发现，及时阻止，不然的话，那一次，多少人会因为他而惨死！”
    听艾青山这么一说，就连郑楠看马荣达的眼神都起了变化，对于马荣达的过去，他知道的确实不多，如经过这个家伙过去真干出那样的事情，而现在他为了私欲报复白玉岚的动机就能够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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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他身份暴露，他的过去就会被人翻出来，而白玉岚是揭露他罪行的人。
    白玉岚的存在对他来说，那就是后背上的一根刺儿，随时都可能对他产生致命的威胁。
    那么他想除掉白玉岚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了。
    “马荣达，是你用艾师兄的名义收买秦老七府上的花匠贾六替你打听有关金荣桂返回冰城的消息吧？”周森问道。
    马荣达脸色再变。
    “还有，是你给冰城保安局的影山次郎写了一份告密信，只是没想到，这封信会落到我的手上。”周森掏出一个信封晃了一下，随后收了起来。
    马荣达瞬间面如死灰，一下子跌坐了下来。
    “你想借日本人的刀来杀我的妻子，达到你吞并冰刀组，控制冰城站，并且掩饰你过去的罪恶的目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出卖的不够彻底，倘若你一开始就把自己彻底卖给日本人的话，或许，我们这些人都完了。”周森说道，“而现在，完蛋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