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狙击手

第87章


别的都是废话,一听放假还有酒会,士兵们眼睛都红了。能远离这该死的战场,谁不愿意啊?
    回到巴尔的摩的驻地,他们又接到另一个喜讯——上面发下来一厚摞晋升令,队里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人晋升到下一军阶。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么多好事叠在一起,士兵们想不兴奋都不行。尤其是二排的那些个士官,本来私下里开会的事总让他们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会被追究;可没等来处罚,却等到了升官;那感觉好象是从冰窟窿里被人救出来,然后直接进了热乎乎的被窝,就一个字,美!所以,酒会上,这些穿着常服,佩带新肩章的士官更是借着好心情,咧开腮帮子,狂喝滥造,生怕这好日子过了今天就没有了似的。
    杨锐坐在吧台旁边,身体靠在椅背上,两只脚则放在前面另一把空椅子上,悠闲地喝着啤酒,看着眼前欢闹的同伴。吧台后面没有服务生,他们已经被猎狗嫌麻烦赶走了,而杨锐则客串了酒倌。男孩没啥意见,反正他对那些老外颇有些忘我的狂欢节目向来不感冒,还不如退到一边看个新鲜。
    塑料椅子有些硬,坐着不舒服,他又搬来一个沙发,半躺地倒在里面,双脚仍懒散地放在椅子上。自己好象有点醉了;从酒会开始,他就在这里看西洋景,身后是啤酒桶,喝光了就在龙头上接满;几个小时下来,估计自己喝的杯数早就升到两位数了,光厕所就去了不下五六趟。脸红走肝,脸白走肾,杨锐看了看自己在吧台镜子里的大白脸,心想,这他妈的黄汤还真费腰子,老子还没结婚呢!
    结婚?哈,八字都没一撇呢!杨锐自嘲。从在华盛顿那次休假之后,他就再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不是不想打,而是怕听到那让自己更沉闷的结果。茫茫人海,能让一个人牵肠挂肚的能有几个?而其中的一个却又沉在了这人海之中,不见了踪影。也许,这就是宿命,是我上辈子欠她的。杨锐并不迷信,可对一些心结总也无法用他种理性的思维去分析;还分析个屁,人心难测啊!鼓了口烟,又灌了口酒,杨锐无奈地吐了口气——看看自己他奶奶的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被以前的朋友看见,他们准能下巴掉地上摔八瓣儿;就更别提让妈妈看见了,她能伤心死。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已经摊上了这该死的战争?自己对当初的决定不后悔,可心里像总有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这滋味,难受;所以他就抽烟喝酒,来麻痹自己。看来自己那套凡事埋在心里,让它自己烂掉的排解方法现在行不通了。杨锐不由的开始羡慕眼前的老外了,他们的心事可真少;而且即使有难事也能很快就调整过来。尤其是杰弗逊那个缺心眼的家伙,就从没看见他有什么想不开事的时候。
    “嘿,给我来杯酒,下士”说曹操,曹操到。
    “操!”杨锐竖起了中指,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个空杯,给他接了一杯。因为一个多月前刚被晋升,所以这次的名额没有杨锐。
    “小心泡沫,别呛死你,中士!”杨锐把酒杯墩在吧台上,回敬道。
    杰弗逊装作没听见,喝了口酒之后,掸了掸自己的新肩章。“漂亮么?”
    “漂亮,可惜配在个丑八怪肩上。”杨锐现在也习惯了在杰弗逊面前不搭正调地说话。
    “你在嫉妒!哈哈……”杰弗逊怪笑起来。杨锐也无奈一笑——这家伙,脸皮厚得连“纳尔逊的刺刀”都轰不透。
    笑够了,杰弗逊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杨锐,凑近问:“听说温特斯找过你?”
    “偶尔碰到的。”
    “那么,那事搞定了?”
    “下不为例!”
    “哈哈,我跟他们说什么了?你出面就没问题。温特斯喜欢你!”
    “别他妈把我说得跟大众情人似的!我可不是玻璃。”
    “难道你不是么?”杰弗逊一脸奸样,举起了杯。
    “看我的口型,”杨锐看着对方说:“去——死!”
    “你越来越幽默了,哈哈!”杰弗逊把杯子伸过来。“为我们又一次化解危机!”
    杨锐跟他撞了下杯。“愿不再有危机!”
    [2] 同乡
    “你不开心?”喝了一杯酒,杰弗逊问。
    “没。”杨锐把两个空杯再接满,把其中一杯放在杰弗逊面前。
    “得了吧,从一开始你就在这里蔫着,像个阳痿的老二。”
    “干!你他妈的今天是想找打吗?”杨锐觉得那傻鸟的话有些难听,心里有点火。
    “如果你打我一顿,心情能好的话,我倒愿意。”杰弗逊一句话把杨锐说哑巴了。
    “听着,”杰弗逊点上根烟。“现在兄弟们已经开始融洽,这是你最想看到的,我不明白你还在为什么不开心?”
    杨锐喝了口酒,看看还在欢闹的士兵们。杰弗逊说得没错,在他们这些士官的努力下,在经过了几场残酷的战斗之后,不同国籍的士兵们在一起虽算不上不分你我,但也都是一起过过命的;过了命就是兄弟,这是军队里的规律;只要再给些时间,只要他们都能活着,那以后,这些曾经敌视的士兵们就会成为生死兄弟。那不是,前段时间看见美国人还恨得牙根痒痒的哈扎德,现在正跟泰戈尔和纳帕伊一起跟霍克等几个美国人坐在一张桌上喝酒聊天,和他打过架的鲁兹也在;尽管两个人还有点不习惯,感到别扭,但看得出,他们心里的那种仇恨已经淡漠了。战争真的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既能制造人心中的仇恨,也能化解另一份仇恨。
    “你看到他们了?”杰弗逊顺着杨锐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回过头。
    “那并不是我不开心的原因。”杨锐觉出了,有些事就算烂在心里,也会让自己发霉变臭的。
    “那是什么?”
    “拜托,别像审犯人似的问我话。我是想家了。”
    “想你的那个……女朋友?”
    “有什么问题么?”杨锐听出了质疑的口气。
    “得了,我们连自己的生死都管不了了,还有心去管一个隐形人?”
    “那莎拉呢?”
    “那不一样,伙计。我和莎拉都是军人,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挂掉,所以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暂时远离该死的战场,只要我们能在一起,那我们就尽情享受,享受生活,享受快乐。不为别的,就为了我们在没仗打的时候能尽快摆脱那杀与被杀的阴影,而在打仗的时候还能有个盼头,有个希望驱使我们尽可能地活下去。”
    杨锐看着杰弗逊,在他的印象里,这总冒傻气的家伙好象从没有说过这种还带点人生哲理的话。不过,杨锐并不打算服软。“这么说,你并不喜欢莎拉,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依靠,一个暂时的快乐来源,对吗?”
    “我可没这么说。”杰弗逊觉得自己被人误解了,赶忙否认。“我喜欢她,如果没有战争,我会跟她结婚,回到澳大利亚,在阿德雷德开个属于我们的小旅馆,生几个孩子,清清静静地过完我们的下半生。这与我和她一起找乐子并不矛盾。现在我们是军人,上了战场我们跟死神玩捉迷藏,下了战场我们就得及时行乐,难道这有错么?”
    “没错,”杨锐咽了口酒说。“我跟你也一样。”
    “可你不快乐!至少现在,你不快乐!我和莎拉可以时常见面,至少也可以通个电话;而你呢?你甚至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留在你心里的根本不是她,只是那段虚无缥缈的回忆。它不能给你快乐。”
    “那又怎么样?为了她,为了我的母亲,我穿上这身军装。如果要我把她忘了,就等于撤去我一半的心理支撑,到那时你觉得我还有勇气去面对这场战争么?”
    杰弗逊张着嘴,想说不知该说什么,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只好哼了几声。显然,杨锐说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喜欢莎拉,而我喜欢安儿。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在此之前,我必须得保证我能活到那一天。”杨锐说完,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然后点上根烟。
    “说真的,”杰弗逊没再反驳什么,看到杨锐那坚定的眼神,他觉得再劝也没什么意义了。“你和小云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总是为别人着想,为别人活,却忘了自己的快乐。”
    “你别告诉我,今天跟我这放了这么多屁就是为了让我放弃安儿去选择她?”
    “我没那么鸡婆!那是你们俩的事,跟我没关系。只是觉得你活得太累,想给你找个解脱的方法。现在看来,”杰弗逊耸了耸肩。“我失败了。不过说回来,你和小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我觉得你和她都是军人,就像我和莎拉一样,所以你们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也会彼此理解,这多和谐!”
    “也许,可能,大概,差不多……”杨锐说了一大堆虚词。“要是我无事一身轻,我想我会考虑;但现在,毕竟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尽管她失踪了,可我忘不了她。”
    “呼——”杰弗逊长出口气。“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死脑筋的中国人了。你和小云,弄懂你们比只身端掉一个敌指都难。”
    “弄不懂就别费脑子了,”杨锐笑了。“不过提醒你,今天这些话就咱俩知道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