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狙击手

    “‘老兵总要在新人面前摆点臭架子，你要有点成绩了，他们才能相信你，用平等的眼光来看你’。我一直记着这话，而且我也做到了。”
    “真的？什么时候？”
    “得州，科珀斯克里斯蒂，和白鲨偷袭潜艇基地那次。”
    “那时你来还不长时间。”杨锐有点不敢相信，一个新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做出让老兵都认同的成绩。
    “对。那时的我，怎么说呢，糟透了！看来我的那个老乡确实不怎么样，整得猎狗里的人都认为我会跟他一样，所以逼得我必须做出点成绩。”
    “等等，那时我们俩是一组，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我五米之外，我在你左后面做观察手，对么？我们组当时的任务是侧应正面进攻，而正面掩护的任务就是斯旦和老德。可能是他们击发的次数太多了，或者所在的位置无法转移隐蔽，杂种们的固定防御直瞄炮就对准了他们的方向。后来斯旦跟我说，他看到炮口对着自己的时候就傻了。你知道这种炮是遥控炮，旋转基座正面全是装甲，无法有效摧毁；而它的控制线路全都集中在了侧面。我那时刚好发现那炮的瞄向不对劲，就立刻给了一枪。”
    “结果你救了他们。”
    “对，我救了他们，你却因为我不注意观察骂了我。”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那是在战场上，老大！哪有时间废话？而且后来我就忘了。”弗劳瑞一脸不在乎地笑了。
    “我说嘛，在华盛顿给你那枚铜橄榄就是因为这个？”
    “是，你竟然没在意；我本以为你能表扬我呢。毕竟那时我是你的副手。”
    “我，”杨锐有些自责。那时确实没有注意，因为刚跟霍克和中村说完安儿的事，弄得他有些失魂落魄。“我那时心情很糟，对不起。”
    “算了，”弗劳瑞大度地摆摆手。“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谁摊上都不会好受。”
    杨锐歉意地一笑，无意地往窗外扫了一眼，一道道绚烂的光芒吸引了他。“快，快看！”
    弗劳瑞看过去，呆住了。窗外，北偏西的方向，一条条如同仙女的丝带的光辉从天空蜿蜒地“落”在地上，无颜六色，煞是好看。“那，那是，是什么东西？杂种们的新武器吗？”
    “少瞎扯，应该是极光！”杨锐还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百科教学的资料，里面就有这种极光的视频。
    “快，伙计们，起来，看外面。”弗劳瑞如同看到了外星人一样，兴奋地又踢又拽，把旁边的几个人叫醒。
    大家先是一通抱怨，可当看到外面的景色时，都张大了嘴巴，凑到了窗前。
    “那是，极光！”几个识货的惊呼。
    副驾驶开始砸窗了，机内通讯频道里传出他的叫嚷：“混蛋，都给我坐回原位，要翻车了！”然后就是别的飞机中驾驶员们的骂街声。看来，各个飞机里的人都看到了这极光，大家都跑到了机舱一边看风景。
    回到原座位，士兵们还是对这稀罕的景色恋恋不舍，伸着脖子往外看。
    “真漂亮，没想到这鬼地方还趁这好东西！”
    “是啊！如果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度假，那该美死了。”
    “少做梦了。嘿，该死的，鲨鱼，你那大脑壳挡着我了！你是加拿大人，还看什么？”
    “废话，加拿大人又不全都住在北极！”
    ……
    杨锐看了一会后就收回了目光，而其他士兵的兴趣依然不减。杨锐看着他们，心里却有种难过的滋味——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是在喜欢新鲜东西的年龄上，可这新鲜对这些人来说，却是那么的奢侈！就是因为战争，我们都麻木了。好东西谁都想找熟识的人来分享，杨锐突然冒出个想法，想跟妈妈一起看极光，想跟家里的那些朋友一起看，想跟她一起看。可，这是现实不允许的。为什么？还是因为战争，战争让他的那些在乎的人躲在地下，多少年也不能回到地上，当然也不能看到这罕见而美丽的景色。极光，很美，可对于坐在飞机里的这些人来说有什么用么？会画画的看到这景色，会把它画下来；会写诗的，看到了，也许诗兴大发，能写出个什么来；会音乐的看到了，或许来了灵感，写个啥歌，作个啥曲来着；就算是普通人看到了，也能陶冶个情操，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神奇；而对于这些士兵，也就是个新鲜，再没别的了。因为美丽不能当命活，一上了战场，士兵要做的事只有一个，杀了敌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杀人是美丽的么？恰恰相反，它丑陋到了极点！飞机正在飞向战场，正在飞向丑恶，沿途些须的美丽在这奔向丑陋的旅途中不过是昙花一现，全无用处，也许很快就会被这些士兵们忘记，因为他们马上要把脑子功率开到最大去考虑怎么能活下去。这，仍旧是战争。该死的战争！
    十几分钟后，极光渐渐淡漠了，不是消失，而是北天边渐亮的白光开始掩盖住它的光辉。
    “还想看新鲜吗，伙计们？”驾驶员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正前方，太阳要出来了。现在是午夜，估计你们是第一次在半夜看日出，而且也是第一次看太阳从北面升起。我们快进入极昼区了。”
    大家都向飞机前窗看去，白色的光芒越来越强，就跟日出是的鱼肚白一样。几分钟后，红色的太阳在北面的地平线上露出了脸，慢慢地变大……
    海面渐渐清晰，漂浮在上面的正在融化的巨大的冰盖和冰山反射出晶莹的光芒，和着太阳光，把机舱中照得透亮。
    “这可真是个神秘的地方。”弗劳瑞只说了这一句便和大家一起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外面这从未见过的极地风光。
    [6] 偶然发现
    2105年8月10日，加拿大努纳武特极地地区，埃尔斯米尔岛苔原。
    一只刚学会捕食的小北极狐在一处苔藓丛旁逮到了一只还算肥的旅鼠。可以美餐一顿了，它美滋滋地撕咬着猎物，用尖利的牙齿把旅鼠开了膛，吞咽起那还是热乎乎的内脏。多吃点，压压惊；刚才那个比好几只北极熊加一起还大的家伙简直吓死人，不灰不白的，轰隆隆地从它身边跑过去，还好没有被它捉到，看它那肚量，全族群的狐狸都不一定够它一顿饭的。听别的狐狸“说”，最近那些两条腿的动物活动又频繁了，刚才那大家伙准是他们养的。那些两条腿真怪，养什么不好，养这么一个丑家伙，还没有脚；不过它爬得也够快的，快得都看不清它是怎么动的；它爬过之后就留下两条带横纹的印，还有股刺鼻的臭味。见过这些两条腿住处的狐狸告诉过大家，那里多了不少大家伙，各种各样的，还有能飞的。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小北极狐感觉想得有些费力，因为有太多的东西它还不能理解。干脆，不想了，它加快了进餐的速度，离开妈妈时间太长了，它该担心了。
    突然，一种本能的敏感让它浑身肌肉都紧张了起来——有点不对劲，好象有别的动物。在哪？它警惕地转了转脑袋，看看周围，又嗅了嗅，没发现什么，但强烈的危机感还是使它叼起没吃完的旅鼠，向族群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它觉得后面有动静，一回头，妈呀！是两条腿！他，他，他的后背竟然还长苔藓！怪胎！只见那家伙蹲着，把眼睛贴在一根棍子上，指来指去，然后一挥前腿，又有好几个两条腿从没融化的雪里钻了出来；还有几个跟前一个一样，身上长苔藓。天！刚才那好几丛苔藓竟然都是这些怪物！小狐狸吓得扭过头边开始撒鸭子，心里还不忘要回去告诉大家，两条腿背后开始长苔藓了，以后得离苔藓远点。
    杨锐瞥了眼逃跑的北极狐，微微一笑，然后抬拳弯肘，上下挥了两下，变拳为掌，向前一推——快速通过！后面的几个人迅速启动，向前面的一座小山跑去；杨锐则仍端枪警戒，直到最后一个人从他身边跑过后，他才起身，观察了一下后面，随后跟上队伍。
    几分钟后，这支尖兵小组已经到了预定的山上，四下检查一遍没发现陷阱地雷什么后，派出两个人放哨，组长雷诺让其他人暂时休息。
    试了试通讯器，里面依旧是杂音。“该死！”杨锐骂道。
    “还是联系不上？”雷诺凑过来问。
    “满是电磁干扰的问候，可惜我听不懂。”杨锐无奈地耸肩。
    雷诺笑了，“距离地磁极太近，有电离子干扰很正常。而且今明两年是太阳活动的活跃年，极地附近的微波通讯受到的干扰更大。徐，你那怎么样？”
    “勉强能连接上，丢包率超过百分子四十，”徐可边测试卫星通讯终端边回答。“无法正常发送打包数据，可以尝试卫星电话，或改用传统中长波通讯，但那样被监听的几率会成倍增加。”
    “加大功率，用强脉冲呢？”杨锐问。
    “那样电能消耗太大，一块电池只能发送四次，加上备用的也不过八次。”
    “真漂亮，我们都成半瞎了！”杨锐嘲笑地说。
    “至少我们之间用这个还能有点作用。”雷诺指指左耳上的单兵通讯器。
    “在这种干扰下，估计通讯范围不会超过五十米，中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