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光的人

霍梭部落(四)


    此时此刻的霍梭部落的主道上,有一个少年正赤脚狂奔,他斜眼看着身后一群人的追逐,开心地大喊大叫。
    他的身后有十几个手持长矛弯刀的霍梭战士正在用部落语言大喊着让他停下。
    “一群没有开智的土著,我去找我哥你们也管啊!”年轻身影可能被追的有些累了,听到后面呜哩哇啦的怪叫顿时感觉心烦意乱,他扭头骂道:“等会儿我要把你们都腐蚀成血水!”
    一支长矛擦着他的屁股飞了过去,少年也回头扔出了手中握了好久的土石头,石头正中最前方那个战士的额头,被击中的战士惨叫一声,捂着脑袋退出了这场追逐。
    看到自己的石头击中了目标,少年又开心了,他一边躲避霍梭战士纷纷投掷的长矛一边咧嘴高兴地笑着。
    就在少年自以为可以一直跑出霍梭部落的时候,一个壮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前方,少年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那堵人墙时,壮硕身影突然抡圆了拳头打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整个身体都倒飞了出去,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甚至血中还夹杂了半颗断牙。
    他嘴角疼地不停抽搐却没有喊叫一声,他强忍着发麻的嘴巴抬起头看了壮汉一眼,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少年含糊不清地说道。
    “玛卡。”壮硕的玛卡双臂环胸。
    “你打我脸,我要你命好吗?”少年突然呲牙笑道,口中的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
    远处又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部落的老族长,他的身后跟着无处可去只好过来凑热闹的二队众人。
    脸肿成猪头的少年眼睛一亮,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一个从看见自己之后眉头就紧皱在一起的年轻人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哥,他打我。”
    古镇挣脱出了手臂,面无表情地说道:“古奇,你怎么会来这里?”
    被叫做古奇的少年说出了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在这烈日高温下都脊背发寒。
    “哥,祖父让我把你的尸体带回家族。”
    ——————
    沐清河一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霍梭部落内,圣佑突然问道:“小米去哪了?”
    “那小子好像挺喜欢这里的那些孩子,刚才跑去给他们义务检查身体去了。”复博随口说道。
    “太胡闹了,得把他叫回来,我们一起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办,真当这里是风平浪静的安全之地了?”雨梦想起自己那把不知被放到哪里去的狙击步枪,懊恼地说道。
    “我去叫,我去叫。”沐清河赶紧开口说道:“你们先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我找到他就来和你们会合。”
    “小心点。”圣佑说道。
    “放心吧,我先去了。”沐清河慢慢跑远。
    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沐清河在一块儿土疙瘩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一群嬉笑的孩子围着小米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小米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搅拌着用来熬制药材的土锅。
    孩子们用的是部落语言,小米说的是正宗美式英语,简直是在鸡同鸭讲,沐清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聊的这么开心。
    他没有着急叫小米回去,只是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旁观着别人的快乐。
    他其实就是想借着找小米的理由跑出来一个人安静地坐坐,跟在圣佑他们身边,太累了。
    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这群伙伴们,只是他们都太优秀了,优秀到让自己羡慕,优秀到让自己自惭形秽。
    拿圣佑来说,越接触他就越能发现,这是一个全身披挂着盔甲的男人,他把自己武装到了心脏,酷到没朋友,实力强大,就连他的对手也能被他折服。
    那次在飞机上他面对自己的情感流露,或许只是对一个弱者在某些情感上出现了些许共鸣而点到即止地抱怨一下,想让他敞露心扉根本是不可能的。
    还有跑得快的复博,狙击天才何雨梦,认识各种药材并精通所有急救技术的小米,他们在自己所精通的行业早已取得了傲人的成绩。
    沐清河抬头看着大漠黄昏、夕阳西下的独有风景,他扪心自问,自己会什么?
    那个被自己潜意识里抛弃掉的队长身份?还是半年训练内那些各种浅尝辄止的专业领域?
    沐清河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在队友身边时被自己竭力遮掩的迷茫和惶恐。
    或许这种生活并不属于自己,自己只是校长雄奇怕三队群花争艳太惹人注目而被当做绿叶安排进来进行点缀的角色。
    他打定主意这个学期结束后就向校长提交退学申请,想想也是,命运如此却非要不知死活的想争一争,争到灰头土脸再回去继续原来的路,沐清河笑了笑,又苦又涩。
    “队长,你在等我啊。”一个声音在沐清河耳边响起,他转头一看,看到小米凑近自己的耳边笑道:“发什么愣啊,走吧。”
    沐清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说道:“刚才看你们聊的很开心,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你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听不懂,但是很好猜啊。”小米乐呵呵地说道:“小孩子的心思最简单了,你对着他们笑就好了。”
    “你小子挺聪明啊。”沐清河在小米的胸口捶了一拳,矮个子的小米嘻嘻哈哈地稍微踮起脚搂着沐清河的肩膀,两人并排走在夕阳余光之中。
    ——————
    距离祖祭,还有六天。
    “阿穆在哪?快去把阿穆找回来!”霍梭老族长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屋子,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眼神幽怨的胖子。
    没错,就是一个眼神幽怨到像被抢了媳妇的胖子。
    听见族长的喊叫,正带队在木屋不远处巡逻的阿穆赶紧跑了过来,她瞪了一眼族长身后的胖子问道:“族长,请问有什么事情?”
    族长吹胡子瞪眼道:“赶紧跟你的丈夫回家,我不是下过命令吗?你已经怀有身孕,不能再参加部落内的巡逻和防卫,为什么不听话?”
    “是的族长,我这就跟随笨蛋哈吉回家。”阿穆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笨蛋哈吉,这可不是一个好听的称呼。
    在外界,笨蛋这个词大多在爱人间的昵称中出现,充满着宠溺。
    但在这些从小被饥饿、病痛折磨,被强健体魄、抵御外侵的思想充斥着大脑的霍梭人来说,笨蛋这个称谓没有别的潜在意思,它泛指那些没有智慧没有体魄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词在霍梭部落内充满了侮辱性。
    妻子把丈夫叫做笨蛋哈吉,其中有多少失望,有多少激励,又有多少悲哀。而那个从小就被部落内其他孩子欺负的哈吉,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反抗。
    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哈吉憨憨一笑道:“阿穆,跟我回家吧,我做好了饭,你早上就没吃饭,这样可不好。”
    从出生以后就被疏导勇士思想的男人,做饭等老婆回家。
    这件在外界应该深受人们夸奖的事情在霍梭部落显然是将一个男人的无能体现到了最大化。
    老族长微微叹息,随意地挥挥手示意阿穆回家。
    他们部落的传统是族长在接任的时候要去外界生活几年,开阔眼界,增长见闻。所以他对部落内一些糟粕思想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比如男人不能下厨做饭,女人不能手握兵器,这两条族人们奉为铁律的思想在哈吉家居然都被打破了,老人不得不想的久远一些,哈吉和阿穆以后的孩子该怎样生活?
    这个孩子会一直活在父亲是懦夫,母亲是怪物的阴影之中,这是不可避免的,就算霍梭族人们淳朴善良,但也注定了这个孩子幼年的坎坷,这是可以预见但谁也改变不了的。
    很奇怪,人们总是很难接受和大多数人不同的理念和做法,他们会习惯性地用自己固有的思维去揣摩别人计划中的可行性,或嘲笑或讥讽,有时甚至将他们当做异类。
    老族长用力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狗屁的男人不下厨做饭,我这就回去给媳妇做饭,谁敢管!”
    想起自己那个年纪越大就越爱睡觉的老婆子啊,老人牙都疼,真疼。
    距离祖祭,还有五天。
    再有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临近祖祭,任务最繁重的当属由部落内强大的勇士组成的护卫队,而作为他们的头领,玛卡身上的担子无疑是最重的。
    可是这个父母早亡的男人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没有感情的机器了,不知辛苦,不懂抱怨,部落内外的巡逻和护卫队日常的训练,他都亲力亲为。
    很多霍梭部落的子民从心里把他当成守护神,有些人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心中不知为何忐忑的内心就会骤然平静下来。
    老族长再一次从沙子里把那个能轻松掀翻骆驼的男人挖出来,然后一老一少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看着天上的落日余晖,四周安安静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孩子们的玩闹声。
    这段时间是玛卡一天之中少有的休息时间,也只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才会脱离伙伴,来到滚烫的沙地上,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玛卡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沙子烫得通红,就像一把刚刚完成猝火的利剑,老族长看着那张敦朴的脸庞,轻声说道:“玛卡,祖祭将至,这一次的祖祭充满着诡异的气氛,部落内的防卫就靠你了。”
    “嗯。”玛卡重重地回应,像是骆驼打响鼻。
    老族长不去理会,姑且就当他回应了自己吧,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今年祖祭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不敢和别人说,就连巫师我都没有说,我是族长,不能因为自己的直觉而引发大家的恐慌。”
    看到玛卡意料之中地不作回应,老族长絮絮叨叨,像是对着一面墙自言自语:“我总算等到了该等的人,明天我就去找他,完成历代族长的使命,再之后,我死或不死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至于你,你父亲死时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可这么多年,我连婆娘都没给你找到,你小子不能死,至少找到老婆生完孩子前,你得好好活着,听到没?”
    玛卡的脸很罕见地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刚才被沙子烫的,还是被太阳余光映的。看到他这副模样,老族长摇头失笑,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说道:“你这个憨小子。”
    玛卡全身一激灵,旋即重归平静。
    距离祖祭,还有四天。
    一群少年悠闲地坐在一片土坡上,他们的下方是正在进行日常训练的霍梭族勇士们。
    黑人小子复博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摸着自己那十几天没洗的脑袋说道:“看到没?和那个叫玛卡的壮汉并肩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就是霍梭部落用刀最厉害的人,叫阿穆。”
    蹲坐在一旁的圣佑也看向了她,眼中战意涌动。
    “嘿,就知道你感兴趣,憋了这么长时间不动手肯定很难受吧?要不去和她比试比试?”复博一直注意着圣佑,看到他的反应后顿时兴奋起来,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大声叫嚷着。
    圣佑没有理会摆明了想看热闹的复博,他以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就向坡下走去,复博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你咋了?从那次去找小米回来后你就不对劲。”雨梦看着没事找事的两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转头用手肘捅了沐清河一下道:“小米揍你了?”
    旁边一直在摆弄自己医疗箱的小米顿时垮下脸说道:“咱们队里我能打过谁啊,他倒数第二,我倒数第一。”
    “我没事,你别多想。”沐清河苦笑道,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我们也下去看热闹吧。”小米看到圣佑和复博被霍梭人团团围住,顿时两眼放光地说道。
    “你们去吧,刚才那个老爷爷找过我,让我今天有空的时候过去一下。”沐清河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慢慢地从山坡的另一边走下去。
    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沐清河,雨梦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这个家伙,就是怪怪的。”
    霍梭部落,居中木屋。
    此时的木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他们看见正在向木屋走来的沐清河,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沐清河看到两位老人都站在门口感到有些奇怪,当然,他也没有以为他们是在专门等自己。
    沐清河走近霍梭族长,小声问道:“老族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老族长和白发老妪再次对视了一眼,只见两人轻轻移动脚步,站到了沐清河的左右,把木屋的大门完全呈现在沐清河的视线里,两位年近耄耋的老人一左一右,在周围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对一个还有几个月才十九岁的少年,缓缓跪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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