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清朝的人们

第41章


至次年,每月《日记》的后面,仍然写着“小心翼翼,惧以终始”,自勉不懈(《李氏年谱》)。 
官绅写照
第1节 清代官绅的晚年生活(5)
    不得卸肩 
    大臣在位,有的年老了仍恋栈不思引退,因而隐瞒年岁,史书有所谓“官龄”之说,即反映虚报年龄现象的严重。隐瞒,有的也无济于事,被强行休致。但也有一类人,到了老年,怕出差池,或者业已感到圣眷已衰,也有厌倦政事的情绪,颇有归田颐养的卸肩之望,因此乞请休致,然而却不一定能如愿。 
    乾隆初年,大学士鄂尔泰和张廷玉有各立门户的嫌疑。几十年后乾隆帝说:“鄂尔泰固好虚誉而进于骄者,张廷玉则善自谨而进于懦者。”(《清史列传·张廷玉传》)鄂尔泰对汉人大臣骄慢,也并非一点不知自禁。乾隆四年(1739)他六十大寿时不许做寿,作谢客咏怀诗云: 
    无然百岁便如何,二十峥嵘六十过。 
    官贵倍增惭愧事,恩深徒诵太平歌。 
    宾朋介寿思棠棣,儿女称觞感蓼莪。 
    老至情怀难向说,不堪重许贺人多。 
    有难言之隐,不敢张扬(鄂容安等《襄勤伯鄂文端公年谱》);七年即受到“交部议处,以示薄罚”的处分(《清史列传·鄂尔泰传》);九年腊月得病,次年正月疏请解任调理,不准,四月亡故;10年后以胡中藻文字狱案而大被谴责。 
    蒋攸铦(1766~1830),历任直隶总督、大学士、军机大臣。道光七年(1827)皇帝命他以大学士出督两江,蒋氏具疏辞谢未成。次年奏称:“臣服官中外,有公是非而无私好恶;在己从不回护,于人何肯瞻徇?”可知圣眷已大有问题。十年春因盐枭案被责问,九月奉命内召,因而对儿子说了心里话:“我年来精力日衰,难胜重寄,以受恩深,不敢请(退)”,到京可以“调摄宿疾”,或许身体能好起来。哪知行到半路,被革职,并死在山东平原县路途(《绳枻斋年谱》、《清史列传》本传)。 
    林则徐(1785~1850)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逾花甲时从新疆戍地内调,先后任陕西巡抚、云贵总督。这中间思想颇为矛盾,身体也不好,一方面想为国出力,一方面又感到世事掣肘,所以希望卸去陕甘总督署任,返回内地。当道光三十年家居时,“设亲社,课戚中子弟”,有享受天伦生活的味道。十月初一日接到赴广西钦差大臣的任命,次日即抱病起程,半月后行到潮州而仙逝(来新夏《林则徐年谱》)。 
    大臣能否卸肩,要看皇帝的眷注程度,本人的思想状态,世事的状况,多种因素综合而起作用,不是其主观愿望所能决定,这就是为官的身不由己,想去位而不可得。继续仕途,可能会出新错,也可能新账老账一块算,没有好下场,如同蒋攸铦;即使皇帝一时顾全大臣颜面,不加重罪,也让人提心吊胆,如同鄂尔泰。如此在职的老臣,晚年的生活怎么会是美满的呢? 
    安排后事 
    许多高龄官绅深知生老病死的不可抗拒,看得开,不讳言死亡,早早安排身后之事,以便子孙遵守,让后事也按生前的意愿实现。 
    写作脍炙人口的《圆圆曲》的吴伟业(1609~1672),明朝进士、左庶子,南明少詹事,顺治中受清朝征召,官国子监祭酒,三年后返回家乡,居于江苏苏州。这几年的仕清,以气节之玷污,让他遭受时人和后世的诟骂,他内心也相当苦恼。康熙十年(1671)十一月二十八日,在病中写《与子景疏》,实际是在作遗嘱。内容关乎四个方面:一是料理家事,主要是安葬双亲,托付两个弟弟和朋友办理。二是收集和保存著作,如《流寇纪略》(《绥寇纪略》)的一部分被人借去,必须收回来,此事由儿子和友人经纪。三是表述己身的思想感情,谓其“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难,无一境不偿辛苦,实为天下大苦人”。这大概就是气节问题困扰所产生的无法摆脱的痛苦,长期埋在心田,在此有所流露。四是身后丧葬处置: 
    吾死后,殓以僧装,葬吾于(苏州)邓尉、灵岩相近,墓前立一圆石,题曰“诗人吴梅村之墓”,勿作祠堂,勿乞铭于人。即后事的办理原则是不事声张,不要排场,不提官宦经历;生前没有逃世,死后却与出世的僧衲相比拟,可能是为弥补仕清的前愆。沉重的精神负担,使他做了不同于众的身后安排(冯其庸等《吴梅村年谱》)。 
    户部尚书、扬州人董恂(1807~1892),光绪八年(1882)以病致仕回籍,乡居10年,著述消遣,自撰《还读我书室老人手订年谱》。光绪十七年对嗣子说: 
    我近年心甚伤,神气衰惫,恐不能久,有书成自挽匾联,将来悬我柩侧。其匾曰:“还读我书”,联云:“不惠不夷,渺沧海之一粟;而今而后,听史论于千秋”, 
    表现出看得开、放得下的达观心态,照常地活着,安然地等候死亡的来临。 
    陈澧(1810~1882)一生以教书和写作为务,72岁的冬月,患腹疾,仍校定《东塾读书记》一卷。次年正月病危,对儿子和门人说: 
    吾病不起矣。然年过七十,夫复何求!吾四十时,已洞明生死之理,生死犹昼夜,无所悽恋也。吾所著读书记,已成十余卷,其未成者,俟儿子与门人编录,名曰《东塾杂俎》,此书当可传也。 
    这些老人临终所思考的事情,不外是:家事的处理,自身的丧事,作品的整理和梓刻。这三事料理不清,大概会有死不瞑目的遗憾。念念不忘先人、家事和著作,希望处理得好,留名后世。顾忌身后的评说,也是终生修身养性的一个内容,表现出自律之严(汪宗衍《陈东塾先生年谱》)。 
    综观清代官绅晚年生活,形成如下的印象: 
    一个人的学术成果的多寡,与其享年有相当大的关系。清人有一种观念,在青少年时代少写作,并对“少作”抱有不成熟的不安心情,往往不愿意让它传世。如黄宗羲编辑《南雷文定》,删削以前的三分之一作品;与此相对应的是重视老年之作。这样,文士越到晚年著作越多。今日检查清人的著述,凡是数量多的,大多享有高年,如顾炎武、黄宗羲、王士禛、赵翼等人。高龄多出成果,符合人文学科学术研究法则。 
    老年人中真正能够颐养天年的并不太多,需要有良好的社会因素和自身素养的配合,但一般很难具备这些条件。社会条件是个人难于创造的,自身的素质可以通过砥砺而提高。晚年生活得开心的,是注重养生而性格开朗的人。 
    老年人要想晚年生活得充实有趣,休憩的同时,伴以丰富知识的活动,可能更有意思。即如游山逛水,知山水的人文价值之所在,无疑会增加游兴和欢愉之情。俗云“观景不如听景”,表示观光的失望,也可能所看的自然景观变差了,造成这种心态;但是,不会欣赏,虽身临其境而实未入境的情形也不是不存在的,要之,还要提高自身的欣赏能力,才不辜负游历之付出,也才能提高晚年生活质量。 
     
官绅写照
第2节 阮元的家庭生活(1)
    阮元是嘉庆道光时期的名臣,他不仅从政颇有政绩,且以著作家、刊刻家、思想家著称于世,在学术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不过本文主要是讲他的家庭生活和为人。 
    阮元,字伯元、芸台,乾隆二十九年(1764)生于扬州府城一个文武兼备的家庭。祖父阮玉堂,武进士出身,官至参将,军事余暇,“尤喜读书,为古文辞诗歌,援笔立就”,著有《湖珠草堂诗集》、《琢庵词》、《箭谱》及《阵法》等书。父阮承信,国学生,幼读书,“治《左氏春秋》,为古文辞”。母林氏出身仕宦之家,“通诗书,明古今大谊”,曾同时经理祖姑和公公的事,一切依礼法办理,但不请和尚道士念经,亲戚中有人提出异议,她回答说,“吾阮氏、林氏皆儒家,无庸此”,表明其儒家风尚的特点。 
    阮元5岁,母亲教他识字,开始读书,6岁到私塾就学。他幼年口吃,念书不流畅,个性又要强,急得回家直哭,母亲领着他念读,于是背诵如流水。母亲又选白居易诗教儿子,并“教四声属对之法”,所以阮元八九岁就能作诗。后来他回忆此事,认为这是母教的成果,而“非塾师教也”。如果说母亲开启于识字的教育,其父则令阮元疏理文义和立志向学。阮承信熟于《资治通鉴》,对阮元讲授“成败治乱,战阵谋略”。他教儿子学射,并说:“此儒者事,亦吾家事也。”希望阮元文武兼备。以上是阮元在为其祖父、父母所写的行状里讲的事情(文收入《揅经室二集》卷一)。看来阮元幼年、少年时代受父母的精心教育,为日后的学业精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阮元9岁时投师乔椿龄。乔是秀才,“通诸经义,涉猎百家子史,尤深于《易》”。17岁,奉母之命,又跟从李道南学习。李曾中进士,不乐仕进,在乡里教学,著有《四书集说》。他认为乔、李两师是“独立特行之儒”,就学于他们是幸事,而两位先生也很称许这位学生,可见阮元的学习出类拔萃。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