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五)

倪云飞俯身看他，拿过他手里的勺子，舀一勺粥放进他嘴里，戏谑道，“你就这麽放心，吃下我煮的东西？”
  匡勇吞下嘴里的粥，睁大眼睛看他，看了半天之後，缓缓摇头，“我看，你不是坏人。”
  “你错了。”倪云飞笑著，“我是天底下最坏的坏人……现在我这个坏人，想跟你做朋友，你怕不怕呢？”
  匡勇呆呆的看著他，觉得他笑的模样真帅气真好看，於是把头摇了又摇，“我、我不怕！”
  “这样的话，我比你大那麽多，又有什麽好怕的？”倪云飞把勺子递给他，柔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先把肚子填饱。”
  匡勇接过勺子，垂下眼帘。
  本来已经止住了泪水，但或许是海鲜粥的热气蒸腾，他感到眼睛又开始模糊潮湿。
冥伶（八）
  匡勇认识倪云飞之後，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变。
  程新虽然仍看他不顺眼，却也不再找他的麻烦。
  而匡勇自己，变的不在乎学校课业，更不在乎同学对他的看法。只要有时间，甚至逃学逃课，他都会去找倪云飞。
  对匡勇来说，倪云飞就如同上天伸出的神之手，拯救了他这个跌落在痛苦深渊之中的人。
  就这样，转眼三年光阴逝去。
  倪云飞大学毕业，由父母投资、自己创业开了间公司。
  匡勇勉勉强强考上市内一所技校，让对他期望很高的李琛哭了好几场，但他自己很高兴，因为他可以继续留在本市，继续和倪云飞在一起。
  匡勇在技校有自己的宿舍，却常常夜不归寝，住在倪云飞家里，简直可以用乐不思蜀来形容。
  ……
  正值炎炎夏日。
  下午五点半，倪云飞忙完一天的公事，走出公司大门。
  刚步出门外，就看见匡勇站在不远处的灯柱下，满脸欣喜的朝他打招呼，“飞哥，飞哥！”
  十六岁的匡勇，个子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穿著花花绿绿的衣服，蓄著当下流行的发型，眉毛修的很细，两只耳朵上分别戴了一圈廉价耳钉。
  倪云飞快步走到匡勇面前，“等我多久了？”
  “两个多小时。”匡勇丢掉手中的烟蒂，用皮鞋踩熄，委屈的扁嘴，“你说过讨厌工作的时候被打搅，我又不敢进去找你。”
  “两个多小时，你不用上课的吗？”倪云飞笑著，揉了把匡勇的头发。
  “上课才没意思咧。”匡勇如同被主人抚摸的猫，享受的朝倪云飞眯起眼睛，“反正在那个学校混满三年，我就到飞哥的公司做事，飞哥会罩著我。”
  “啊。”两人走进一条小巷子之後，倪云飞放缓脚步，朝匡勇笑道，“你看前面那个女人，不错哦。”
  匡勇顺著倪云飞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是个穿白色超短裙的女孩子，从背影看确实很窈窕动人。
  匡勇见倪云飞有兴趣，便刻意讨好，朝倪云飞眨眨眼，“飞哥，瞧我的！”
  倪云飞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唇畔带一抹笑，看著匡勇朝那女孩子小跑过去，怪叫著，一把掀开女孩子的超短裙，用力打了两下女孩子挺翘的屁股。
  “啊！”女孩子发出一声惊叫，继而对著著匡勇怒骂，“流氓！”
  “我就是流氓，怎麽样？”匡勇笑嘻嘻伸出手，摸了一把女孩子的脸，“你是不是想打我？来啊，打是亲骂是爱嘛！”
  女孩子羞愤难当，但眼下她和匡勇在一条窄巷内，不远处那个穿西服的男人又看起来和匡勇是一夥的，真正冲突起来，吃亏的人只能是她。
  於是女孩子跺了跺脚，含著泪水绕开匡勇，小跑著离去。
  匡勇在她身後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倪云飞唇畔的笑意，亦越来越深。
  这样的匡勇，是他一手造就。但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要让匡勇变成一个真正的恶魔。
  他要让李琛，看到地狱的模样。
  “飞哥，怎麽样，好玩吧？”匡勇一边笑，一边走到倪云飞身旁，“我们今天去哪里？”
  “先去我家吧。”倪云飞回答，“我换身衣服，晚上带你到酒吧玩。”
  “好啊好啊！”匡勇举臂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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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倪云飞和匡勇一起，来到本市很有名的一间酒吧，“红吧”。
  匡勇并不是第一次和倪云飞到这里玩，两人熟门熟路，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多久，倪云飞的手机响了起来。
  倪云飞接过电话之後，站起身，从皮包里抽出几张大额钞票，递给匡勇，“公司里有点事情，我要走了，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吧。”
  “飞哥，我想跟你在一起。”匡勇接过钞票，仰脸看著倪云飞，满脸委屈，“你最近很少陪我。”
  “乖，听话。”倪云飞耐著性子哄他，“今天我很晚才回家，你在这里多玩一会儿。”
  说完，倪云飞拍拍匡勇的肩膀，转身离开。
  匡勇无奈，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鸡尾酒，狠狠喝下一大口，坐在位置上发呆。
  现在的他，外表和三年前比起来，变了很多。但他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一样的惧怕旁人靠近，一样的怯懦自卑。
  倪云飞对他来说，是他灰暗生命里的一道光，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最依赖的人。
  正因为倪云飞是这样重要的朋友，他就更害怕失去。所以面对倪云飞，他百般讨好，不能违抗，不能任性。
  这个时候，匡勇看到一对情侣进入舞池，随著音乐，全身抽筋般的摇摆，不由自主咧开嘴笑了笑。
  “喂，兄弟，要不要来点货？”旁边有人拍了拍匡勇的肩膀。
  匡勇抬眼，只见一个穿花格子衬衣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朝他笑的灿烂。
  匡勇点了点头，递给年轻人一张钞票，“给我来一份。”
  他知道，这年轻人是卖K粉摇头丸的。
  以前和倪云飞来这里玩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试过K粉，确实很刺激，容易打发时间。
  年轻人收了匡勇的钱，递给匡勇一包K粉之後，又神神秘秘的道：“最近我手上来了点新鲜货，你想不想玩玩？”
  “多少钱？”匡勇问他，心想如果太贵就算了，不要让飞哥觉得他乱花钱。
  “不用钱，你试了觉得好的话，再光顾我就成。”年轻人从荷包里掏出两支包装粗劣的香烟，递到匡勇手里。
  “就是这烟？”匡勇拿著烟，哭笑不得。
  “你试了就知道，绝对好货！”年轻人朝匡勇用力竖起大麽指之後，转身离开。
  匡勇摇摇头，看了看手中的烟，心想既然是白送的，就试试看好了，於是把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倪云飞此时此刻就站在酒吧门外，用锐利的目光注视著他，唇畔噙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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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哥，学校最近组织给灾区捐款，我钱不够，你借我点吧。”
  匡勇跟在倪云飞身後，如同团团打转的小狗。
  倪云飞对著镜子，扶正脖子上的领带，斜睨了匡勇一眼，“你们学校最近事情挺多啊……这不到一个星期，你已经找我要了不少。”
  “对不起，飞哥……但事情就是这麽凑巧，我也没办法。”匡勇搓著手，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额头上泌出密密汗珠。
  “好了好了，给你。”倪云飞拿出皮夹，取出几张钞票递给匡勇，“我要上班了，你去学校吧……就算觉得念书没意思，你也要毕业不是？”
  “那是、那是！”匡勇连连点头，把钞票捏在手里，心里顿时轻松了一截。
  最起码今天，他不用再担心犯瘾。
  自从一个星期前，他抽过酒吧里年轻人卖的烟，就欲罢不能。
  然而年轻人只第一次送他两支，第二次就喊出极高的价钱，让他掏钱购买。
  匡勇虽说和倪云飞几乎是同吃同住，但实际上，他学费生活的开支，都来自李琛，倪云飞大多时候只是掏钱带他出去玩、请他吃吃饭之类，并没有给过他什麽钱。
  所以要抽上那昂贵的烟，他就只能一次次向倪云飞借钱。
  匡勇知道，长时间向倪云飞借钱，必定会引起倪云飞的反感，但只要一天抽不上那种烟，犯瘾的感觉简直是如同万蚁噬体，生不如死。
  匡勇捏著手里的钞票，心想，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後一次向倪云飞借钱。
  虽然犯瘾的感觉很难过，他亦不愿失去倪云飞这个朋友。
  ……
  第二天周六中午，倪云飞去公司加班，匡勇独自在倪云飞家，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泪眼迷朦的打哈欠。
  他知道，他的瘾快要犯了。
  现在他很後悔，早上时候硬撑著，不向倪云飞借钱。
  匡勇开始急躁不安，四处翻箱倒柜，想要在倪云飞的家里找出一些钱救急。
  结果，他虽然没有找到现金，却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倪云飞的一块金表。
  当下匡勇如蒙大赦，把金表揣进怀里，直奔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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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今天没带钱，你看看，这个很值钱的。”
  红吧附近的暗巷里，匡勇抖著手，把金表递给卖药的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瞧瞧，笑了笑，把金表递还给匡勇，“是很值钱，但我不能收。”
  “为什麽？”匡勇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