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二)

这点，你我都再清楚不过。”
  裴封沈默。
  的确是这样。爱应是两情相悦，应是互相倾慕，绝对不是建立在同情和怜悯之上。
  而像牛爱花那样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在现实中得到真正的爱情。
  正因为了解这点，所以蜃幻的化身宾原，在最後消失的时候，才会特意向芮绿强调他爱她，她是他的一切。
  背後灵的一切都是为了所凭依的主人，宾原最後说出那样的话，可能也是预料到最後的情况，想要给她多留一些生存下去的念想和动力。
  “但是，我可以让你永远记住我吧，裴封。”芮绿仍在微笑，却有泪水从她美丽的双眼中滚落，“你这样温柔，又费尽心思想要帮助一个人，如果那个人最後在你面前死了，你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那个人吧。”
  “请原谅我为了你的温柔动情，而到了最後，竟还在卑鄙的利用你的温柔。”
  芮绿的话音刚落，裴封听到了一声脆响。
  那是颈骨被生生扼断的脆响。
  转眼间，芮绿身体像是风中被吹散的沙粒，以极快的速度在裴封面前消失。
  芮绿看著对面那条被她扼死的大狗，在她还未完全消散的瞬间，她看到那并不是狗，那是个面容丑陋，头发蓬乱，身体伤痕累累的女人。
  因为颈骨折断，女人的头软垂在一边，惨白的脸上，带著如愿以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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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轮美焕的白色建筑，如同在土中埋藏千年的文物见了光和空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风化剥离，直至完全消散。
  裴封站在一间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散发著阴湿霉味的红砖平房内。
  他的对面是一具巨大的铁笼，铁笼里倒著一个赤裸的女人尸体。
  风从没关严的门那里吹进来，吹动地上的一张泛黄明星海报，吹的哔哔剥剥作响。
  裴封走到铁笼对面，伸手扭开铁笼的锁，把女人的尸体打横抱起，走出这间红砖房。
  没有绿色草坪，没有白色秋千架，至於房子後面的游泳池，其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水潭，仅能供饮用和作物浇水。
  这里的所有真相，就是一片荒芜苍凉。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没有。”裴封朝怀中的尸体低喃，“但这个结局，我绝对不想看到。”
  “裴封。”一个悦耳的女声在他身後响起。
  他悚然回头，只见安齐眉站在他身後，微微的笑：“裴封，你多愁善感的老毛病还是一直没变啊。安心吧，就算你不做这些事，她最後也是一样。虚幻永远敌不过真实，而她又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这种矛盾，已经注定她的结局。”
  “你来这里做什麽？害人还没害够吗？”裴封看她，目光中绽露敌意，“还是说在我身上，你和安奇陵又发现了什麽可以利用的地方？”
  “冤枉啊，你怎麽可以把我们想的那麽坏。”安齐眉朝他吐舌，“人家只不过是来收取契约代价的，然後看你正在郁闷自责，就顺便安慰下你受伤的幼小心灵。”
  裴封冷笑一声：“你们的安慰，可以免了，我消受不起。”
  说完，裴封再不看安齐眉，抱著牛爱花的尸体渐行渐远。
  安齐眉站在原地，在自己的面前将右手平平展开。
  在她右手的掌心间，躺著一个小小的贝壳，贝壳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透明绯红，精致美丽得不可思议。
  这件东西，就是她此行所收的契约代价，名为蜃幻的灵。
  “其实裴封不知道，包括你的那个她，也不知道。”安齐眉看著掌心中的贝壳，轻轻叹息，“你竟是真的爱她。”
  前生的她，是和他相依相伴的另一枚贝壳。
  他爱她至深，以致在她转生後仍不离不弃，化作名为蜃幻的灵体，默默守护在她身後，希望她在现世中得到幸福。
  这点来历，她不知道，裴封不知道，他也未曾提起。
  所有的背後灵，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著主人，以主人的愿望为自己的愿望。然而这份守护，绝非毫无原因。
  此时此刻，贝壳躺在安齐眉的掌心之间，沈默无语。
  是的，他爱她。
  他只是海底的一枚普通贝壳，因为心中未泯的爱恋，才化身为能够凭空制造出海市蜃楼的强大灵体。
  他爱她，无关容貌美丑，无关智识高低。
  只要她是她，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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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封坐在前往西藏的火车上，朝窗外望去。
  他在火车上看风景，从不看那些疾驰而过的树木花草，而是看移动的极为缓慢的天空。
  现在的天空是剔透的蓝，像一大块纯澈的蓝宝石。
  那麽，离他出生的地方，应该很近了吧。
  裴封伸出手，无意识的抚摸了一下怀里冰冷的骨灰盒。
  他曾经向她许诺，要带她去西藏看雪山，看寺庙，看布达拉宫。
  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会带她走遍、看遍那些地方。
  希望她的灵魂，能够在那片雪域高原之上，纯净透蓝的天空之下，得到安息和平静。
  希望她的来生，能够在现世中得到幸福。
  裴封将骨灰盒往怀里搂的更紧一些。
  骨灰盒的凉意隔著他薄薄的夏衫，渗进了他的肌肤。
  是的，正如她临死前所说，他今生今世，绝对不会爱上她。
  却，再不能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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