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系列(之五)

  “哼，这样称呼姐姐，不礼貌哦。”安齐眉瞪他。
  “姐姐？你自封的吧，我可没承认。”安奇陵翻白眼。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枉我辛苦把你养大。”
  “哈，小丫头，说话越来越离谱了哦！”
  “你忘记了，几百年前没有夜生活，你夜里出来根本吃不上饭，全靠白天我一个人辛苦吃饭养大你。”
  “这也行？”
  ……
  夕阳的余晖中，两人沿著街道，一路前行一路笑闹。
  然而在他们的身後，只有安齐眉一个人的影子，被拉长再拉长。
  
  
  ─完─
  
  
  
  
  
  番外之今世往事如梦似幻
         
  
  花百年死後，替他敛葬的人，是万荣生。
  花百年生前名声污浊不堪，与他相好的那些达官贵人，在他死後巴不得撂开手、撇个干净，又有哪个肯为他费心敛葬。
  至於花家班的那帮人，有怜他惜他，真心想要助他入土为安的，亦有看中他身後所遗房产财物，想借这个机会，结结实实发一笔无主横财的。
  而这两类人，都被花想容压下，谁也不敢出头。
  因此最後替花百年敛葬的，只能是他昔日戏台上的宿敌，万荣生。
  ……
  城郊不起眼的山头上，身著一袭素白长衫的万荣生，面对著两个新培的坟包，迎风而立。
  虽是两个坟包，却合用一块青石碑，无字的青石碑。
  万荣生的手指轻轻抚过沁凉碑面──
  花百年，你与文娜生虽不能相聚，死後却得以相依。
  而他万荣生，是花百年与文娜之间，唯一的见证。
  山风飒飒中，万荣生想到了从前。
  他十四岁登台，一把声音腔调冠绝本城，只要有他献艺，梨园夜夜一票难求。
  虽然是从戏班底层苦熬成红伶，在丑恶争斗中长起来的，但年龄尚小，於是在鲜花掌声赞誉奉承之中，渐渐觉得自己会有个光明幸福的未来。
  在他十七岁那年，他认识了十九岁的韦家小姐，两人渐渐生情，瞒著戏班和韦家，暗通款曲。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很快败露。
  这个时候，韦家小姐已经有了身孕，有了万荣生的孩子。
  韦家震怒，逼著韦小姐打掉了孩子，然後很快把韦小姐嫁了出去，嫁给一个中年丧妻的绅士。
  韦家虽家大业大，但如果万荣生身世清白，哪怕是个小小职员，韦家最终也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无论如何，韦家不能允许韦小姐和一个低贱的戏子结合。
  而万荣生，则在韦家的压力下，被戏班下了“暗行”，从此不能再算是个男人。
  经此一劫，万荣生才算看清自己，才彻底抛掉了对未来的希望憧憬。
  他穿梭在高级交际场所，行走在灯红酒绿其中，辗转於各家的小姐太太之间。百般豔丽奢华包裹下的，是一颗靡烂绝望的灵魂。
  那般肮脏痛苦，之所以没有就此死去，是因为韦小姐仍活著。
  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李太太。
  只要她仍在，他心中就有个念想，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他就可以期盼明天。
  ……花百年的心，和他是一样的。
  第一次在咖啡厅，见到花百年看文娜的眼神，他就仿若见到了十七岁那年，初识韦小姐的自己。
  於是找到适当的时机，出言点醒。
  然而花百年早已沈沦在初恋的甜蜜之中，执意要将这个自以为美好的梦做下去，怎肯醒来。
  万荣生无奈，只有看著他一步步沈沦，直至堕入恶梦，万劫不复。
  立在花百年坟前的万荣生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笑容中是微微的嘲讽。
  当日想要点醒花百年，确确实实是妄想。
  即使陷入最绝望的梦境，就是已经埋骨於地下的如今，花百年的梦也仍未曾醒来。
  花百年在卧房里，用平时练功的剑，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事後，万荣生去过花百年的卧房，只见被褥上、桌椅上，乃至天花板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渍。
  可见花百年割喉自尽时，是如何惨烈，又是如何决绝。
  花百年用死亡断绝了未来，成全了他与文娜之间的那段爱恋，成全了他的梦。
  ……没错，万荣生是花百年与文娜从开始到终点，唯一的见证。
  而万荣生的开始和结束，又有谁能见证？
  花百年和文娜最终得以合葬，而万荣生和韦小姐，最後绝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花百年的梦未醒，万荣生的长梦亦未醒。
  “你们……安息罢。”万荣生轻声慨叹，转身离去。
  万荣生身段极美极飘逸，转身之间白衫翻飞，宛若翩翩蝶舞。
  他知道他这一转身，便又迎向那声色犬马、繁华丑恶之地，迎向靡烂绝望，迎向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然而他不能不转身。
  因为，纵然是看不到尽头的噩梦，只要有她的存在，他便不愿、亦不能醒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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