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月为她脱了丧服,穿上红衫,系上腰间的流苏坠绳,“真好看。”
一袭红衫拖尾,艳丽的红衬得丽娘明媚动人,宛若人间皎月,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落落大方。
她双手撑开,转了一圈,“阿九,你能不能送我出嫁?”
丽娘知道方公子不会娶她,只是她不想打碎这场美梦。
“好。”楚九月点了点头,扶着她一步步往雕像前走去。
众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无一不透着伤感。
丽娘笑得温和,从一身侠气的高傲,如今已满身沧桑,有一瞬间,她看到有一意气风发的少年,手里拎了两坛酒,冲着他笑的爽朗似骄阳,在对她说,“丽娘,瞧瞧你,又来晚了,得亏了我给你留了两坛酒,要不然早就被抢光了。”
方公子渐渐变得温柔,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年,被磨平了棱角,他总会沐浴在阳光下,躺在医馆的躺椅上,见到她会递上一杯茶,“今日怎么得空来了,你是沧家家主的继承人,日后要学会招揽人才,否则我也保不住沧家。”
十年前,五个心怀热血的少年,也是坐在这,最高的山顶上,边赏月边把酒言欢,他们举杯对月,“我们要为天下谋太平!!”
“待到十年后,山花烂漫时,我们到时且看谁主沉浮!”
那声音震破苍穹,在山间回荡了好久好久。
最后的最后,谁也没能如愿,亲手毁了他们的要守的苍生。
走了七步,丽娘回顾了荒唐悲情的一生,她隔空虚抚着方子兰的脸颊,泪在眼眶凝结成水晶顺着脸颊滑落,话却是对楚九月说的,“阿九,我的后半生过的太苦,这滋味着实不好受,你要替我过的甜一点。”
楚九月替她理着及腰青丝,“以后我会让丽娘吃很多很多的糖,咱们补回来,好不好?”
她知道弥补不了,只是想日后尽自己所能对丽娘好一点,再好一点。
丽娘看着她笑了。
下一秒,她一掌推开楚九月,按了一下香台右侧,是一把银紫色短刃。
“丽娘!”楚九月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撞在柱子上,那力道没有伤到她分毫。
风尚的周身被打散架了,他只能拼命往前爬,他想阻止,却连话都有气无力,“师傅,不要。”
他声音发哽,再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揪的人心疼。
与此同时,帝辞不想楚九月难过,想救下她,踢起地上的长剑,朝短刃飞驰而去。
陌离浑身乏力,还是抛出抵住身形的长剑,与他哥的形成两股罡风。
丽娘的武功身法不在他们二人之下,往身侧一躲,红衫画出一圈凄凉的弧度,自刎于台前,血喷溅而出。
楚九月扑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拼命用白裘捂着她溢血的脖颈,就像是这样能止住血一样,她的手在发抖,连抽泣都打着颤:“丽娘,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你坚持一下。”
“陈安!!伤药呢?!都拿过来!!”
陈安抹了一把眼泪,知道无果,还是跑过去,将包裹递给她,他想拍拍陛下颤抖的肩膀,安慰她,还是垂了下去。
她翻了两下,怎么找也找不到伤药,心里急的快要疯掉,一股脑把包裹里的东西都洒在地上。
果然,这样好找一点,她拿起白瓷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往丽娘脖颈上倒。
一罐又一罐,直到被怀中的人拉住手腕,“阿九,下辈子,若是遇到一个手上带朱砂的人调戏你,那个人一定是我……带我回你的家乡……好不好……替我照顾好二丫……”
握住手腕的那双手,没了力气,软绵绵的滑落在地,再也没了气息。
楚九月不信,丽娘刚刚还在对着她笑,怎么会死呢?
回她的家乡吗?
可是她又怎么带丽娘回家乡看看呢?
她连自己都不知归期。
她试探似的,唤了一声,声音嘶哑,“丽娘……”
没有回应。
半晌,怀中的人越来越凉,楚九月的心痛的快要裂开,悲痛心疼铺天盖地,压的她无法呼吸,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哭喊一声:“丽娘!”
而后,抵在她的额头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抽泣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嚎啕大哭。
听到妇人们一声又一声哀恸的对不起,楚九月忍不住嘶吼道:“道歉有用吗?为什么当初不帮方子兰?只要你们有人站出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把人当神一样供着,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楚九月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下一秒,仿佛就要窒息掉。
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蹲下身,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抚道:“夫人……”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少女泪流满面的样子,全都哽在喉间,神伤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辞不会哄人,只是走到她身后,垂眸看着她颤抖的背,心疼的难以呼吸。
顾长生第一次有做错事的感觉,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那,有些想不通,这次杀人为什么不是很开心,反而有些难受。
流觞指腹往上抹了抹眼泪,看到少女哭的悲痛欲绝的样子,她会忍不住走过去安慰,“阿九,我们带她回去吧。”
流觞这是第一次叫她阿九,她只觉得现在的楚九月很脆弱,她虽然恨楚九月,但她不会不分场合。
至少她不想在楚九月脆弱时,伤害她。
楚九月抬眸看了一眼流觞,又偏过头去看着鹿生,在鹿生面前,她将自己的脆弱暴露的彻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诉道:“鹿鹿……丽娘……死了……”
带着极致的委屈。
鹿生心疼的裂开一道口子,从怀中掏出锦帕,替她擦着眼泪,轻声哄道:“我知道,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你看。”他目光落在丽娘脸上,“她是笑着的,她也不想自己出嫁,有人哭哭啼啼的,对不对?”
全程就像在哄小孩,动作轻柔,试图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可少女并不打算站起来。
楚九月强忍住眼泪,“我要带她下山。”
风尚哭着爬过一条蜿蜒血路,在触摸到师傅红衫的那一刻,他越攥越紧,心口疼的快要碎掉,好几次哽咽到失声,气息喘不上来。
他此时格外渴望这种窒息感,想随师傅就这样落入尘埃。
“你当年为何不救方子兰?”楚九月哑着嗓子问他。
太多人问过风尚这句话,每一次都是充满怨恨愤怒的质问,可此时少女的话语,是温和的询问。
楚九月知道他对方子兰的愧疚,不比任何人少,否则也不会跟丽娘杀人,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走进相见欢医馆,按照印象中的样子,将各处整理的井井有条,一丝都不忍心打乱,就好像在期盼着方子兰能够回来,他们五人能同最初一样,相见恨晚,对酒当歌。
只是阿彦死了,方子兰起了,丽娘和苏清然更是不敢踏足医馆,怕忆起往昔,一次次的感受钻心刺骨,唯有风尚一人独守,他身上的大部分刀伤都是承受不住,要靠自残身体才能过渡。
楚九月想到这些,只觉得他可怜,更想让让他亲口告诉丽娘答案。
风尚看着师傅苍白的脸,眼尾猩红,眼泪止不住的流,可嘴角却是笑着的,“我根本就不会武功……是我偷奸耍滑,总是借着师傅好脾气,性子又洒脱,就算我说练功练了一个晚上,她也不会检查,只是欣慰的笑一笑,就过去了,我就捉住这一点,半点本事都没学到,只要和阿彦商量好,第二日比试做做戏,我就能赢的毫不费力……”
他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喉间哽涩:“我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我自己,最后……输的惨不忍睹,我就亲眼看着兰先生一次次跪在世人面前,拼了命的恳求世人帮他,就帮他这一次……”
最后,风尚泪水决堤,哭的溃不成军,就像是残败的桔梗,掐着胸口瘫在地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官府的衙役最会洞察人心,将我架在人群中,亲眼看着他们打碎兰先生的傲骨,腿脚,活活烧死阿彦……火烧的越来越旺,染红了半边天,兰先生浑身是血,好不容易爬到台阶上,又被世人一次次拖拽回去,我听到他一次次哭喊着祈求,直到最后发不出声音……他肯定比当时的我还要绝望……”
一次次被世人拽回去……
楚九月指尖抠进手心,有血渗出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胸口就像压着巨石,越来越重,重到想帮方子兰复仇,想杀尽当年欺辱他的所有人。
她切齿问:“当年官府的那群人呢?”
风尚仰躺在地上,抬头望着从破烂不堪的屋顶上,框出来的月亮,释然的笑中带着泪,他长舒了一口气,“都死了,我亲手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筋,连骨头都是跪在兰先生面前的样子。”
他手臂往上一抬,指了指香台,“供奉的香炉里有他们的骨灰。”
话落,他便一直看着月亮,似是陷入了以往的回忆,血自嘴里涌出来,红了半边脸颊。
“风尚!”楚九月惊呼一声,手却未松开丽娘。
他这也算是得偿所愿,面上笑得纯粹,一如少年时和煦春风的模样。
他没有一刻当过叛徒,却也被师傅骂了一生孽徒。
当官,也只是为了将官府的人一网打尽,一入官场,必然处处如履薄冰,楚九月不敢去想风尚这一路走的有多痛苦,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觉得世间就是如此。
人心即鬼域,她甚至会觉得,世间没有天生的坏人这句话是错的。
不然,世人为何不救?
亲眼看着他们的神坠落深渊,伤痕累累,又为何不救?
她看向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几个妇人,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楚九月的心脏扭打成一团,愤怒的话到了嘴边,也被她们护在身后的孩童,哇哇的哭喊声,给堵了回去。
众人此刻都黯然神伤,一个个垂着头,他们只能攥紧了拳头,为丽娘他们感到悲痛,又谁都开不了口。
半晌,楚九月咬牙将怀中的人抱起来。
帝辞走过来,伸手想接过去,楚九月却往后撤了半步,“我来吧,你们带风尚下山。”
“带他们回家。”
坚定冷然的一句话,让鹿生,陈安一行人想帮忙的话都堵住了。
听了少女的话,帝辞心里咯噔一下,他很久没听见过少女冷然的语调了,手落下来,走过去,将风尚抱了起来。
楚九月看着门外的夜色,冷风吹过山涧发出呜呜的悲鸣,“人死如灯灭,别让你们的孩子,也变成你们这副样子。”
少女的话语,夹杂着冷风,森然刺骨,刀刀刺入妇人们的心脏。
顾长生蔫头耷脑的走过来,拉住她的衣角,楚九月低头看了他一眼,强忍下愤然,用着她此刻最温和的语气:“小奶团子是不是吓到了?别怕,都过去了。”
她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比哭都难看。
顾长生将手中的衣衫攥的更紧了,头埋的越来越低,姐姐的话,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他好像真的错事了……
可是她伤了姐姐,就该死。
姐姐,看上去怎么如此难过?不是应该喜悦吗?
他杀过很多很多人,他不应该感到揪心。
迎仙庙里到处都是血红,只有那雕像,一如既往的通体莹白。
来时跪了上百人,现只剩下五个孕妇,十几个孩童。
其中各城为了地产而来的大人们,也未能幸免。
丽娘用这样的噱头,将他们聚在这里,想必也跟当年问斩方子兰的官府,难逃干系,官官相护。
温小公子活的好好的,就是被吓得脸色惨白,缩在香台的下的边角,忙连滚带爬的钻出来,一路小跑跟上美人。
他现在只想安全下山,回家找父母。
世间太可怕了。
楚九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着丽娘,走起路来也轻轻松松。
她明明力气不大,以往提重物都觉得费力,然当下心口堵的厉害,堵的她仿佛有耗不完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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