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雀林传奇/香九楼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和月粗略的估计也就那么五十平方。房内整洁明亮，桌椅虽然都是旧的，却也干净舒服。
  
  “这就是我家了，”青雀牵着马绕到后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以后也是姐姐你的家。”
  
  “恩，感觉还不错，就你一人住吗？”和月摸摸从马通力那盗来的汗血宝马，它一路上都十分乖巧，和月只当是它受之前的主人迫害过深，故而弃暗投明，为了给花菜做伴，便赏赐了个名字给它——红豆。
  
  “我很小的时候，是汤婆婆把我拉扯到大，两年前她去世后，就只剩我一人了，”青雀微微一笑，“现在可好了，又找到我的姐姐，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和月嘴角微勾，没有搭话，她不想告诉眼前这个可爱的妹妹真相，孤儿的心情，她切身经历，再明白不过，只是自己过不了多时，待到下月十六月圆之夜，便要随冥鸾玉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那时候的离别，又该如何同青雀说清呢？
  
  “所以啊，我今天才买那么多吃的喝的，就当是庆祝咱们姐妹重逢，”和月从红豆身上提了一袋袋东西下来，抱到屋内，青雀伸手帮忙，问道：“姐姐这些年如何过来的呢？”
  
  “游荡江湖，逍遥自在，”和月随口胡扯，见桌上墙上尽是各种玲珑精致的刺绣，山水楼阁，花卉禽鸟，活灵活现，忍不住赞道，“好漂亮的绣品啊！”
  
  “雀儿没姐姐那么有本事，只是粗略的会些绣工，”青雀俏脸微红，“让姐姐见笑了。”
  
  “笑自然是要笑的，”和月啧啧称奇，“我突然有个这么心灵手巧，美若天仙的妹妹，做梦都能笑醒呀！”
  
  “瞧姐姐说的！”青雀咯咯笑道，“姐姐这不是在变相自夸吗？都不怕人笑话。”
  
  “难道你觉得我不漂亮吗？”和月一脸不满的撅着嘴，青雀轻轻一笑，“怎么会呢？”
  
  “那可不是！”和月摸摸青雀的脑袋，“看来我的指桑夸槐之术，妹子你也是无师自通啊，不愧是俩姐妹！”
  
  “青雀妹妹，你的手艺可真是了得！”当和月享用着青雀做的三菜一汤，偶尔和她扯东扯西，心中突然溢上一股温暖的满足，她自己也不曾想过，间隔着千年的时光，尽管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尽管相处不过短短一日，竟让她尝到了平生第一次亲情。
  
  “姐姐若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做，”青雀俏皮一笑，“就是青雀清贫，再这样大鱼大肉几天，就得上街乞讨了。”
  
  “那没事儿，大不了咱们把‘红豆’给卖了，汗血宝马耶，怎么说也得值那么几百两吧！”和月用筷子夹了一大口青菜，“其实刚刚看你的绣品都绣的非常好看啊，完全可以摆个摊嘛，何必天天奔波为那些富家夫人小姐绣那些衣物呢？你这样乱闯树林的，被人卖了也没人知道。”
  
  “在义宁坊摆摊，那些地头蛇收的银子还不抵报酬呢……”青雀埋头扒了两口饭，“其实那些夫人小姐也挺好的，最近让我绣玲珑绣的李小姐就……”
  
  “地头蛇？”和月“啪”的一放筷子，“这可无法无天了，胆敢收我妹妹的钱？咱别怕！摆摊！”
  
  “姐姐，你莫要闹了……这……”
  “废话不多说，”和月倏然起身，眨了眨眼，“摆摊。”
  
  “这绣帕真漂亮啊。”路人丙姑娘抚摸着已经摆了一下午摊子的和月和青雀的丝帕，爱不释手地道，“不知如何卖呢？”
  
  “三……”
  
  “三两！”和月很快打断了青雀，对路人丙微笑道，“这可是纯手工产品，全长安只此一帕，很合理的价格了。”
  
  路人丙姑娘有些忧郁的皱了皱眉，和月立刻指着远方走来的富家小姐，“你得尽快考虑，咱们这儿的生意超好，绣品随时会被抢购一空的喔！”
  
  “好吧，”路人丙姑娘从锦囊里取出三两银子，将帕子收入怀中，和月青雀连忙喊着欢迎下次光临云云。
  
  “姐姐，不是说好三十文的么？”青雀撅着小嘴，“你怎么把价抬得这么高？”
  
  “青雀，做生意也得用头脑的，”和月悠悠的道，“刚才那位姑娘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有钱，却很少上街买东西的富家小姐，咱们不坑她坑谁啊？”
  
  “你怎么知道人家很少上街买东西呢？”青雀奇道。
  
  “你仔细瞧她的衣装打扮，华丽的跟过寿似的，咱们这条街鱼龙混杂，卫生环境也不怎么好，有经验的人是不会穿成她那样让裙摆拖着地走路，”和月又摇了摇头，“且她一见咱们的帕子就赞不绝口，满脸非它不要的表情，这可是犯了大忌，要想砍价，就算再怎么喜欢也得要摆着‘这料子不好’的样子，明白吗？”
  
  “我真不知该为有这么‘厉害’的姐姐开心还是伤心……”青雀斜着眼笑嘻嘻的瞧着和月，和月斯文的抖了抖衣袖，“天色挺晚的，收摊了，你把椅子搬进去，剩下的我来收拾。”
  
  青雀乖乖的入巷，和月慢条斯理的把绣品一一装入袋内，嘴中哼着小曲，她正想着晚饭要吃些什么，是否要大显身手让青雀尝尝法式牛排的滋味，眼前忽然闪现两个庞大的人影。
  
  一个面如圆球，骨骼高大，另外一个尖嘴猴腮，却是个秃头，二人分别手持一长木棍，凶神恶煞地道：“是汤婆婆家的小美人啊，咱兄弟不是警告过你，此处是咱的地盘，你要做生意，怎么不问问我们？”
  
  和月“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搜罗出五文前，塞到那胖子手中，嘿嘿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胖子嘿的冷笑一声，那瘦子目瞪口呆地道：“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吗？五文？收你五两算客气了！”
  
  “五两？” 和月怔了一怔，冷冷地道，“你们不如去抢！”
  
  瘦子闻言，一脚把整个摊子踹翻，喝道：“臭娘们！你这是在冲谁说话呢？”
  
  “你这个秃头鬼，毛都长神经上了吧！”和月两手插腰，哼了一声，“你们在哪混的？”
  
  “四弟！”胖子拦住了想上前揍和月的瘦子，对他道，“老大说不可打女人。”
  
  “那我就告诉你！咱们是牛头帮的！”瘦子伸手指着和月的鼻子，得意地道，“怎么，怕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到20日为止，日更3000以上，大家应该不会嫌少了吧。。。摸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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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初入长安（下）
  和月似乎是错愕了一下，此刻告诉他们自己是沙满天的救命恩人估计会被当成疯子，她沉默了会儿，缓缓道：“我告儿诉你们，不久前你们帮主去无缘山寻宝，我向他借了一百两银子，一直想还来着，你带我去见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无缘山？她怎知道帮主前几日去无缘山了？”
  
  “莫非她真借了帮主钱？”
  
  胖子“嘿”了一声，长棍锤地，“你将银子给我们便可，勿须亲自交还。”
  
  “屁话！”和月学着他们俩骂人的语气，“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沙满天的手下，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独吞？”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瘦子既有愤怒又有几分疑惑，平日里娇弱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霸道？
  
  “哈……”和月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腔，她眨了眨眼，想着怀里揣着的那个东西，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自己没法再笑得很平静很温和了。
  
  落叶飘飞，秋意越发浓郁，长天寂寥，盛兰清幽飘逸。
  
  牛头帮不像马面帮那般地处高山树木萌新，而是位于城边一小座挺气派的府邸，相传该府原是前朝某王爷的老宅，后因叛乱给杨皇帝抄了个满门，自此变得荒凉无比。十几年前牛头帮因酿酒生意而发扬壮大，买下了这个破宅重新整修，虽无达观贵人亲王将军府门气魄雄伟，如今在长安黑帮中也算响当当的建筑物。
  
  和月随他二人一同穿过前院，只觉得杂草丛生，似乎许久未有人清理。他们一路上几乎没有遇上帮众，和月隐约感觉到牛头帮将要面临着什么灾祸，直到进入偏厅，厅中人多繁杂，皆簇拥成一个个小团体窃窃私语，人人面如乌云笼罩，一瞬间她似乎有些明了——此乃面临大敌前的恐慌。
  
  “你们在干什么！”身边的胖子瘦子刚踏入厅内，把所有闲聊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回过身齐齐抱拳：“三帮主，四帮主。”
  
  和月稍稍一凛，她方才还道这二人只是牛头帮的小喽罗，没想到是排行三四的管事人，只是此番大难前夕，他们居然还有心情亲自收取保护费，这又是何缘故？
  
  “帮主呢？”胖子低沉的问道，“仍在前厅？”
  
  “帮主独自一人呆在前厅已有半日了，三帮主，这该如何是好？”有人急切答道。
  胖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瘦子提起长棍，重重往地上一插，只听岩石崩裂之声，周围片刻安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