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雀林传奇/香九楼

  
  “呃……”店小二无奈的挠了挠头，他郁闷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文钱，开工第一天又得罪客人又得罪火房师傅居然钱没赚到手还得丢钱，这真是时运不济，罢了罢了，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五文钱够吗？”
  
  “五文钱？”白衣少年低头看着店小二，他比店小二高出许多，“我的竹笠价值五两。”
  
  “五两！”店小二骤然抬头，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公子您是说笑吧，一个竹笠可值五两？”
  
  “我很认真啊，我哪里有说笑？”白衣公子睁大双眸，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你看我都没有笑，我非常正经的。”
  
  他真的没有笑，倒是店小二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的竹笠又不是什么金丝银竹，怎么能价值五两呢？大不了我陪你一个嘛……”
  
  “我这竹笠是在洛阳买的，如果你现在往返洛阳需要多少银子呢？四两八吧，再加上竹笠的钱是否五两吧？我没有坑你吧？我是个善良的人。”
  
  店小二彻底让这白衣公子搞糊涂了，他伸出十指开始算，口中念叨不休，白衣公子见了有些烦心，像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们的牛肉不是一斤五两吗？再给我上一斤就成了。”
  
  “啊？”店小二莫名其妙道，“您不是说您吃不下那么多牛肉吗？”
  
  “笑话，我堂堂男子汉如果连两斤牛肉也食不下肚，说出去会有人信吗？”白衣少年一激动，拳头打在柱子之上，那柱子乃是石仿木柱，坚硬无比，却让他打出几条裂缝来，店小二再次吓得浑身一颤，“没问题没问题，一斤牛肉……马马马上就上……”这次是连话也还没说完就飞快离开，白衣少年“啪”的一声打开扇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我的确是一个以德服人之人啊……”
  
  “叮叮铃……”
  
  “一千两！还有人叫价高过李小姐吗？”台上再次传来老者的声音，白衣公子优雅一坐，颇有兴致的望了他们一眼，仅仅只是扫了那么一眼，便一笑置之，埋起头喝起酒吃起肉来。
  
  “一千一百两！”一位身着蓝衣的书生立起手，微微朝李芷雁一笑。
  
  “一千二百两！”李芷雁视若无睹，有些不屑的一瞥嘴角。
  
  “一千三百两！”书生有些疑惑的望着她，忽觉得心中发毛。
  
  “一千四百两！”
  
  “一……一千五百……”书生用袖口擦了擦汗，这李姑娘看来是势在必得啊。
  
  “一千六百两！”李芷雁俏然一笑，自信满满。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是面面相觑，心中各有算计，莫要说人家是未来皇子妃，便是为听闻一乐曲而费尽千两白银实有几分不值啊。
  
  李青雀微微咬唇，目不转睛的望着如此趾高气扬李芷雁，猛然想起赋兰山上的那尊无字墓碑，在一片寂寥之中傲然独立，风雨飘摇。她曾无数次梦过李芷雁杀害妹妹的情形，只是在凶手转身之际便已惊醒，委实令人毛骨悚然，她说不出梦中的感觉，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而不是旁观之人。
  
  “一千六百两！一千六百两！”老者激动的重复了两次，两手微颤，“还有更高的价钱吗？”
  
  李琉梨望向乔亭白，朝她微微一点头，眼神之中夹杂着许多层意思，乔亭白会心一笑，转头去看李芷雁，轻轻一抚手中琵琶，那目光，似乎要看穿了她。
  
  “既然没有人出价，那……”老者微微举手，便要再次摇动铜铃。
  
  “一千七百两！”
  
  李青雀一拢竹笠，漫步从人群之中走来，众人为之愕然，这又是哪来的布衣姑娘敢同李家大小姐叫板？
  
  白衣少年探头一瞧，忽然“啊”了一声，奇道：“我的竹笠？”
  
  李芷雁微微一笑，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却见她衣着朴实无华，手脖之中毫无修饰，遂神色安然的轻举茶杯，“一千八……”
  
  “两千两！”李青雀纵身一喝，语气颇有几分不容置疑之势，已然走到李芷雁跟前，此言一出，众又哗然，这布衣姑娘未等对方叫完价便直接截断，甚有盛气凌人之意，竟对李大小姐态度如斯？
  
  李芷雁眉间闪现几分薄怒，她倏然起身，朝那布衣女子张目望去。
  
  “呵……”李青雀冷冷一笑，缓缓摘下竹笠，清丽灵秀的容貌瞬间展露全场，却见她虽不施粉黛而粉面红唇，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素来女子不是温柔可人便是娇媚风情，而这布衣姑娘却有三分豪气三分英气，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比之李芷雁更胜一筹。
  
  “你——”李芷雁骤然心头猛跳，几乎要跌坐下身，“哐当”一声，她手中茶杯落地摔碎，指尖微微颤动，胸口起伏不定，更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似是吓得魂飞魄散，面白如纸，两唇唇色尽失，那犹如见鬼般的神情尽收眼底。
  
  “怎么不叫价了？”李青雀十分挑衅一扬秀眉，嘴角上扬，唇边似笑非笑，有几分令人不敢逼视，很小声的在李芷雁耳边细细道，“别怕，我不是鬼魂，你如此目瞪于我，大可不必。”
  
  “两千两一次……两千两两次！”老者异常激动地指着李青雀，发出了犹如狮吼虎鸣的声音，“两千两三次！今日明宝楼之宝，由这位姑娘竞得！”
  
  他话语刚落，全场便响起了雷鸣般惊天动地的掌声，如此精彩的竞买大会当真是生平仅见，这俏丽的布衣女子不畏权贵在最后那刻扭转乾坤，当真令人折服。
  
  李芷雁环绕四顾，似乎还未从极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一言不发的盯着跟前的女子，见她眼中别有异彩，二人眼神交融交汇，无睹周围之景，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二人一般。
  
  “多谢姑娘忍痛割爱……”李青雀举手行礼，便要转身离开，却又猛然回过头，“喔，不是，我是不是当叫你一声……姐姐呢？”
  
  “你——”李芷雁咽了几下口水，两手颤的更加厉害，她惟恐周围有人瞧见，伸入衣袖之中，“你……等着……”
  
  “是么？”李青雀淡淡的望着李芷雁的两手，轻轻一笑，笑得云淡风清，好不耀人，似乎很是开心地道，“游戏才刚开始，你要玩，我随时奉陪……”
  
  她拂然挥袖，顺手将两千两银票丢入老者手中，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华丽一转身，对着乔亭白道：“可否请乔姑娘为我独奏一曲？”
  
  乔亭白微笑颔首，眼波流转，轻声道：“荣幸之极。”
  
  李琉梨秀目微合，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青雀身上，若有所思的忽一抬眸：“是她？”
  
  一片喧哗之景中，有个白衣少年嘴中叼着筷子，上下摇摆，颇有兴致的牵动嘴角：“死丫头，原来是你啊……”
  
  在这小小的明宝楼之内，暗流汹涌，转瞬之间，已然卷起了三道疯狂的暴风，犹如空谷的鸣响，反反复复声声指指的摇荡在那个女子的四周，她只是淡淡微笑，浑然未觉。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好痛苦。。。好艰难。。。好想跳楼。。。
十二、巫马追风（中）
  
  明月悬天浸玉梨，倾城笑语映琉璃。
  
  待到花残楼畔落，也惊素雪亦是谜。
  
  明宝楼之顶“醉云亭”上，西临江水，东迎清风，星空万里，水中银月，幽幽粼粼。亭中盆兰盛开，气息清幽飘逸，李青雀伸手轻抚亭梁上所刻诗句，微微蹙眉。
  
  “姑娘要听什么曲子？”乔亭白怀抱落梅琵琶，虽轻纱遮面，然而风姿卓然，袖袍飘扬，却是甚美。
  
  “都行，你便弹你喜欢的吧。”李青雀小酌桌上美酒，对着面前的乔亭白微微一笑。
  
  “姑娘可知亭白所擅何曲？”乔亭白不急抚琴，“或是……曾弹过何曲？”
  
  “不知道，”李青雀呆了一呆，“我是山野小民，老实说，乔姑娘的名号，今日确是头回听说。”
  
  乔亭白也不见恼，轻声笑了笑，“姑娘倒也实诚，既是如此，亭白便随性而奏，望姑娘莫要嫌弃。”
  
  但听明楼之上，有琵琶声幽幽响起，听其音，铮铮然有江南之音，其音清澈幽玄，淡定从容的拨动，可见琴者超然世外的气度。
  
  李青雀闭眼凝听，那弦音渐行渐远，仿佛弹琴之人不在跟前，而是在远处的山崖之上虚无飘渺，她眉头一皱，身子前倾，似是想听得再清晰一些，琴音如滴水涟漪钻入人心，让人有些摸不清，想不明，却仍要努力追寻，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疯狂的气息。
  
  明宝楼大堂仍余数十人，李琉梨曾让他们散去，他们却置若罔闻，硬是要听免费之音，只是听到此时，有人口吐白沫，有人浑身抽筋，甚至有人一时气短，晕厥过去。
  
  白衣少年安然无事的转弄着筷子——他的筷子已经被他折腾一晚上了，见店小二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一拍他肩，道：“再给我上壶酒来。”
  
  说来也奇怪，店小二被他这么一吓反而不那么痛苦了，他慢慢直起身子，感激的望了望白衣少年：“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