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雀林传奇/香九楼

  
  “对……对不起……”李青雀连忙缩手，心中电念一闪，只怕眼前的女子不是沈若华，恰巧相似罢了。
  
  “你是从哪来的？”她身边的丫头继续吼道，“若是伤了我们武才人的凤体，担当得起吗？”
  
  “书儿，不得无礼！”武才人眉微蹙，见李青雀衣着光鲜，甚为名贵，转目而笑：“你也是来参加菊舞会的小姐吗？”
  
  武才人？武媚娘？武则天？天呐，中国历史惟一的女皇帝就站在我面前啊，而且还生得和若华七八分相似，简直，简直就是更不可思议！
  
  “是……”李青雀愣愣的点了两下头，眼前的武媚娘似是温柔善良，全然没有历史上女统治的心计或霸气之感，她心中正奇，只听武媚娘微一颔首，似笑非笑得道：“菊舞会已然开始，姑娘不用去准备？”
  
  李青雀“啊”了一声，恍然想起自己此番入宫的目的，随匆匆举手为礼，提起裙子匆匆赶去。
  
  武媚娘欣然一笑，她望着奔远的李青雀，淡淡地道：“她，绝非普通女子。”
  
  李青雀回到月宇殿，见圆盘台上顾家的小姐在上随乐挥动舞姿，罗衫脱肩，凝停善睐之间舞姿婀娜，当真艳丽无比，只听曲尽之时，台上女子转盼流眄，震惊全场，赢来一片喝彩之声。
  
  为其奏乐的是庶乐居的几人，奏得却是《清莲舞》，她还记得几日前顾小姐跑来拜托玉老板为她单独奏乐，玉老板不同意，说他们庶乐居从不为舞作奏，皇上请他们来，也是奉为贵宾作为独立节目，可顾家小姐百般恳求，说此次入宫机会难得，惟有庶乐居之乐方能让她更加夺目，她的一生幸福都在此次“菊舞会“云云，玉老板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却提出了个要求，若是要他们作奏，需得奏庶乐居的《羽衣亭》，当时顾家小姐倒是满口答应，怎么此时又临时改成《清莲舞》了呢？
  
  她一步小跑至后台，拍了拍独眼龙的肩，奇道：“独眼师傅，为何不奏《羽衣亭》，我怎么听都觉得那才是庶乐居的当家好曲！”
  
  独眼龙瞠目结舌地望着穿着“如玉裙”的李青雀，虽因后台昏暗看得不甚清楚，却也隐约能见她秀美异常，张着嘴愣了好半天才道：“顾姑娘说她练清莲舞已一年有余，临时改《羽衣亭》，她却跳得不好，方才她带着顾大人来相求，玉老大纵是心中不愿，也不能和达观贵人作对啊。”
  
  她见大家开始收拾器乐，垂头丧气，知道他们十分看重此次“菊舞会”，却未能奏出独属庶乐居的曲子，心中定是失望的紧。李青雀嘴角微扬，问道：“独眼师傅，顾家小姐之后还有其他跳舞的姑娘吗？”
  
  “你方才不知去了哪，先前已有五家姑娘各展舞姿，最后只剩这个李家小姐了。”他说完脸朝舞台上望去，只见李芷雁绝色风姿惊艳一方，头上梳的双蝶髻垂下银色流苏，兰色织锦梅裙长及曳地，气似幽兰，巧笑倩兮，方一示人便已远盛那顾家的小姐了。
  
  “她去年不是跳过，还攀上四皇子了么？”李青雀眼眸微闭，不去看她，这个李芷雁真是不可理喻，转目对独眼龙道：“你和玉师傅说，还有个李小姐愿意跳《羽衣亭》，让大家赶紧准备一下，马上上场。”
  
  独眼龙“啊”了一声，“还有哪个李小姐？”
  
  李青雀从箱子里翻出几张纸，开始叠着什么，朝独眼龙嘿嘿的笑着。
  
  “雀儿，你说的李小姐，该……该不会是你吧？”独眼龙张目结舌，“这……这可不是闹着完的！”
  
  “我哪里是玩，我很认真的！”
  
  “可……可是……”
  
  “有何不可？”
  
  独眼龙和李青雀齐齐转头，身后的玉老板含笑摸了摸李青雀的头，“你准备一下吧，皇上若是问起了，便说是我们庶民居的人。”
  
  李青雀开心的一蹦三尺，抱住玉老板笑道：“玉师傅，还是你最好了，独眼龙师傅不准反对，老大都开口了！”
  
  独眼龙苦苦一笑，开始东张西望，还有一个小冤家跑到哪儿去了？
  
  巫马追风此时却在屋顶上吃东西，请注意，是御膳房的屋顶，吃的是升平炙、百岁庚、灵鲥炙、华清菜卷等今夜皇帝膳食，他身手奇好，只乘几位厨子转身准备餐盘之际揭瓦飞身扑入，右手指点地一起，左边顺手牵羊，直接偷了几道极品菜式，厨子一转身见菜肴不见，还道是有鬼，吓得一边哆哆嗦嗦，一边还得重做，追风在房顶嘿嘿一笑，今夜我可是享受皇帝老儿的待遇，真不枉此行。
  
  他吃饱喝足后又重新盗了两道精品小点，也不顾快崩溃的厨子，脚踏清风而去，心道也得让青雀尝尝宫廷美食。当他重返月宇殿，耳边传来熟悉的曲子，箜篌筚簟之音如天羽穿云破雾，盘旋翱翔，正是《羽衣亭》。
  
  “玉师傅他们已经开始啦？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追风随便找了个空位一坐，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微笑而饮。
  
  此时，圆盘巨台灯火一闪，有个女子随乐踏步而前，她一身青绿迷离，繁花丝锦的纱衣暗金线织就梅兰竹菊，一袭清蓝色的曳地望仙裙系着碎珠流苏，如碧水清山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妙不可言，烟罗紫轻绡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挽迤如流霞，那女子虽因颔首，看不清她容貌，却已飘飘欲仙，令人向往。
  
  追风一旁的小男孩见有陌生少年坐在自己身旁，还悠闲的喝着他们的茶水，眉头一皱，指着他鼻子道：“你是何人？敢坐我大哥的位置？”
  
  他话音未落，追风忽的“噗嗤”一声，把含在嘴中所有的茶水一口喷出，咳个不停，那小男孩莫名其妙，“你居然还乱喷皇上御赐的龙井？”
  
  追风一手拍胸缓个气来，一边摇头一边指着台上的女子，忙道：“她她她……怎么跑上去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那小男孩哼了一声，眼睛一瞥舞台，瞬间全身一转，也学着追风颤抖着指着台上，“村姑姐姐……她她她……怎么跑上去了？”
  
  那舞台之上风姿绰然的女子却不是李青雀是谁？
  
  那乌黑如泉的长发在月色下随舞姿飘然而飞，头上没有过多的金饰珠宝，一根如雪如泉的罗丝带平添清爽，她清眸净澈灿若繁星，两颊晕红肤光胜雪，衬着青衣犹如新月清晕，李芷雁的艳丽绝色令人不敢逼视，而台上女子越看越清丽，恍若天仙下凡。
  
  只听叮叮咚咚，磬乐妙响，《羽衣亭》当真曲如仙乐，似清泉飞流，随着台上女子的舞姿展现超然之美，让人不禁恍然，宫廷风云涌动，世外风清明月，世间恩怨情仇，在这儿无了痕迹，仿佛一瞬间让山风为之停滞，星月为之凝定。
  
  李青雀巧笑嫣然，忽而从袖中取出一扇，她抬腕垂眸，手中时而云卷云舒，时而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乐声飘过耳畔，手中折扇似妙笔如弦，转、甩、开、合、拧、圆、曲，行云流水若凤旋舞。
  
  只待她身形忽而一转，折扇一拢，瞬间变成一束菊花，淡淡清黄煞是可爱，全场众人双目圆睁，似是难以置信。
  
  李世民前身一倾，欲要看个仔细，对一旁的长孙皇后讶然道：“皇后，那扇子怎会变成花儿呢？”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皇上莫惊，继续看便知了。”
  
  李青雀手腕一翻，忽而一拂袖，那一束花着了火，燃烧起来，众人心中一凛，还道是她不小心让花儿燃了，皆替她捏了一把汗。
  
  她却毫不慌张，秀眉一挑，广袖旋舞，飞火渐明渐逝，直等那火苗散去，未化成灰烬，花束仍在，花瓣倏然鲜红，菊花竟在艳火燃烧之后变成玫瑰，当真天下奇舞也！
  
  直到柔软的余音落尽之后，李青雀美眸微抬，倏然音止，杳然无声，这时，众人却没有出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觉得这般美好像是在梦境一般，不愿打碎。
  
  底下忽然有人“啊”了一声，人们才反应过来，手上缓了一缓，掌声喝彩一片。
  
  那个“啊”的人正是追风，他正看得起劲，忽然有人用手掌一拍他的肩，让他吓了一大跳，“房大人，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么？”
  
  房遗直眼神奇冷，却是看着台上俏美之极的李青雀，追风笑嘻嘻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看傻了？”
  
  “村姑姐姐今晚真漂亮……”房遗则睁着大眼感慨，追风用手指敲着他小脑袋，“你也看傻了？小鬼头，你和雀儿怎么也差个十岁八岁的，没可能没可能……当然，你的大哥也没有可能……”
  
  “喂……喂……你是哪位啊？”
  
  就在他们几人在席上叨叨咕咕之时，李青雀已然下了圆盘巨台，她捧着手中鲜花朝李世民缓缓前行，直到金台之前，微微福身，手中玫瑰送上前去，笑吟吟地道：“这是送给皇上的小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李世民一怔，他从未见过这般俏皮可爱的小姑娘不仅戏法变得好，说话不打文腔，直白豪爽，更是没有料到能收到这样的礼物，一束鲜花，而且当着百官面，今夜真是令他感到尤为惊奇，对着两侧的妃子笑道：“这丫头倒是瞧着有趣，朕，也沾上这菊开盛节的喜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