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雀林传奇/香九楼

  
  “你……你……”沈若华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一时间无法接下，李青雀见她吓坏的样子，不觉一愣，她怎么会这么失态？“你别担心，虽然开始时蛮气的，现在……无所谓了……”
  
  这回轮到沈若华发怔了。
  
  眼前的女孩，与其说淡定从容，不如说是活力尽失，不仅面色惨淡，就连眼中原本顽皮的神采也荡然无存，清淡的令人……发指。
  
  “对不起。”沉默了半晌，李青雀等来沈若华这么一句话。
  
  李青雀这回没有吃惊，这个道歉她接受的理所当然，所以，她没有说，没关系，只是浅浅喝了口茶，颇有笑意的望着沈若华，“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她所指的“这”自然不是客栈，而是……唐朝。
  
  沈若华眼帘微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问：“你过得……还好么？”
  
  “还好。”李青雀唇线微抿，“你呢？”
  
  沈若华摇了摇头，浅浅的苦笑了起来，“很不好。”
  
  李青雀托腮看着她，静静的听沈若华说完之后的事。
  
  原来那日之后，有人看到了事发过程，将那一切告之沈若华的父母。后面的故事犹如八点档的故事一样俗套，伤心欲绝的父母痛斥沈若华，母亲甚至要疯狂的赶她出去，她的名声彻底败坏，人人见而唾弃。然后某一日，受所有人排挤的沈若华无意在那树下再次发现冥鸾玉，一时间气闷下，竟选择回到自己前世的世界……没料到，亦是唐朝。
  
  “我不是妈的亲生女儿，是爸在外面……”沈若华欲言又止，“所以那时……”
  
  “过去就算了，”李青雀听完沈若华所言，未见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所以你就回这儿来，杀了真正的武媚娘，想做武则天？”
  
  方才她在门外，听到那两个随从叫她“武才人”，心中便有了计较。原来这个姐姐偷龙转凤，竟打起武则天的主意，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让真武媚娘存活于世呢？
  
  沈若华神色一黯，“那是因为……我回不去了。”
  
  李青雀眼睫微抬，“回不去？为什么？墨玉不是还在……”
  
  “墨玉只能使用三次，”沈若华轻轻叹了口气，“你来一次，它回去一次，我再来一次，三次已毕，冥鸾玉已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了。”
  
  “是么……”李青雀点了点头，老实说，心底有几分失望，她本想再靠此玉回去，却没曾料到玉还分使用次数，既然回不去，既然连最后一条希望都毁了，那……“那可惜了……”
  
  “和月，你……经历了很多事？”沈若华小心翼翼的问。
  
  “恩。”李青雀慢慢抬起眼看着她，忽然笑道：“手别抖，用力一挺，就结束了。”
  
  沈若华愕然望着李青雀，肌肤瞬间苍白若纸，李青雀缓缓转身对着她，“我经历了很多事，如果连你袖中藏刀要刺我也看不出来，还真白混了。”
  
  “你……”
  
  “我什么？”李青雀望着她袖中那尖锐的一闪，温柔一笑。
  
  这把刀是在刚才沈若华说“对不起”的时候就已经藏于袖中，若是李青雀说“没关系”或者“我不怪你”之类的话，也许还没法让她这么决绝。
  
  她既然没有原谅自己，那么，她就有可能报复自己。
  
  既然她是惟一一个知道自己并能轻易揭发自己不是武媚娘的人，那么就不能有机会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李青雀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是悲伤还是痛苦，见她迟迟不下手，所以出言提醒。她一早就已想到，既然沈若华手中生茧，必曾苦练剑术，她既能杀武则天，那自己只怕也未能幸免。
  
  沈若华握刀的手抖了一阵，终还是停了下来。
  
  李青雀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下不了手。
  
  “怎么了？”李青雀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我不会还手的，你放心。”
  
  “哐当”一声，沈若华愤怒的把刀丢在地上，长臂一挥：“你走！”
  
  李青雀微笑着，笑的很清很淡，她转过身，“你也许做错了很多事，失去了很多东西，不过，既然来了这儿，重新开始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
  
  “你什么也不知道！”沈若华像是被触动什么神经一般，“你以为我真想做什么武则天？疯子！过两年李世民一死，我就要去当尼姑，熬过两年还得费尽心思讨好李治，杀亲子杀男宠一样都不能落，你以为，我喜欢过这种生活么？”
  
  李青雀惊异的回转过身，见沈若华用一种近乎灼热的眼光看着她，不觉心迹：“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难道还有人逼你不成？”
  
  沈若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有人胁迫你？”李青雀微微一颤，“谁？”
  
  “与你无关。”沈若华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若再不走，我救不了你。”
  
  李青雀慢慢眯起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挑眉毛：“七阙宫？用毒控制你？”
  
  沈若华诧异的望着她：“你……如何得知？”
  
  李青雀叹了一叹：“猜的。七阙宫只手遮天，欲要染指皇位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
  
  你什么？虽然李青雀很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不知从何说起，她有办法救她？不能，有心无力。历史上本该有的武则天已经死了，那么这条路，她就必须走下去，若是历史改变，对于未来人的她们，终逃不过一死。
  
  “那我走了……”李青雀轻声道，“我现在的身份是李德庸将军的女儿李青雀，也许过一阵子会回长安，你如果以后无聊了，可以来找我说说话，至少……我们是姐妹。”
  
  “姐妹？”沈若华近乎呆滞的看着她，姐妹。原来她，还当自己是姐妹。
  
  早知如此，那自己当初又为何要那么做呢？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就算真被爸妈抛弃，只要……可以回到过去，她真的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和努力。可是……这只是空口白话罢了。
  
  “和月。”
  
  她抿起唇线，“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李青雀足下一顿。
  
  “朗兮为了来寻你，不惜折寿三十年，现今不知是死是活。”极其冰冷的声音。
  
  心底像是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碎了。
  
  “你……你说什么？”李青雀猛然转身握住沈若华的手，“谁来找我？什么三十年？”
  
  “钟朗兮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他发现我让你回到自己的前世，便去求爸爸妈妈用麒麟晶查出你前世所在，可是，他的前世不属于唐朝，他没有资格穿越唐朝，可你知道么？”沈若华望着李青雀失去血色的面孔，失色的神态，有几分嘲讽地道，“他疯了，他为了找你，求爸妈一定要想法子，为能见你一面，就算死也无所谓。”
  
  沈若华甩开李青雀剧烈颤抖的双手，冷冷地道：“爸爸拗不过他，便应允用其他法子穿越时空，可是……没有冥鸾玉的守护，穿越时空所受到身体上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至少折寿三十年！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就算他找到了你，四五十岁的寿命也无法和你长相厮守，那穿来找你，又有什么意义？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就算是十年，五年，一年，一天，一小时都无所谓，他努力过了，就不会后悔。他说，他要给你带去回到未来的办法，让你和父母重逢，不要再做孤儿！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活着走到你的面前，可是就算是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轰隆”一声，电倏闪于天际。
  
  李青雀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沈若华的房间，她也不知她后来说了些什么，一颗心好似跌到黑洞地狱一般，下沉下沉，越来越压抑，根本无法呼吸。
  
  暴雨仍然不止，街道上连撑伞的人都寥寥无己，全身都让雨水淋透，可是她仿若未觉。
  
  “阿朗，你有多喜欢我？”顽皮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充满笑意。
  
  “应该是很喜欢吧……”钟朗兮一面打着电玩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这什么态度啊，”夏和月不满的嘟囔着，“我看仙剑三都比我重要的多……”
  
  “那怎么可能？”钟朗兮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我们家小月世界第一，天下第一，在我心中地位无人能及的。”
  
  “切，不认真不认真，”夏和月一探脑袋，指了指屏幕，“如果我是景天，你愿意像龙葵那样为救我跳铸剑炉里去么？”
  
  钟朗兮想了一想，好象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一样，半晌笑道：“应该会的。”
  
  夏和月捶了一下钟朗兮的肩，“什么叫应该啊……哄女孩子也要哄的真点……”
  
  “我没在哄你啊……”钟朗兮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很珍惜的抚摩着她的脸庞，“我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的。”
  
  “好吧好吧……乖孩子，来来，头伸过来让姐姐摸摸……”
  
  李青雀蹲下身子，以双手抱膝的姿态垂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