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研

第14章


于是她把放在桌子上的比萨饼盒子拿到自己面前,伸手抓起一块比萨大口吃起来。她并不饿,可还是大口大口的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像是和他赌气似的,她把盒子里剩下的比萨全部吃完了。
“你还要不要了?”她指着他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块问他。
他摇摇头,一副觉得很有趣的表情。
她的纤细和敏感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
这个小丫头,喜怒全写在一张脸上完全藏不住心思。她真的就是那个在广告圈里名气很大的任松松吗?二十四岁就荣升创意总监的职位,迄今为止仍然是广告界最年轻的一个总监,据说去年底她的广告一口气囊括了年终大大小小十几个奖项,真的就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她吗?
她看上去是那样的纯真,还有一点点倔强的孩子气,不施任何粉妆的娇巧五官看起来哪里像只小他一岁。他敢打赌她甚至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因为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她最吸引他的就是她那一双很清亮很清亮的眼睛,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底。他看到在那里有着她不愿为人知的,与她的外表不一致的,深深的孤单与一抹哀伤。让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停留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想要给她全部阳光,替她赶走所有灰暗,让她从心底里真正快乐起来的冲动。
他笑起来。
“那拿过来啊,有没有喝的?”她嘴里塞着还没咽下去的比萨问。
他好笑的递给她一罐橙汁。
“我要牛奶!”
他帮她拿了一罐牛奶。
“你笑什么?没见过女人吃东西吗?”
“不是,我只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吃东西。通常我们会比较习惯于看到正在吃东西的对方,和她平时做人一样也表现出斯斯文文的样子,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狼吞虎咽。你脸上的表情会让坐在你对面的人觉得,你好像光吃掉盒子里的东西不够,还要把他们也一起吃下去一样,还有——”他笑着挑眉,一只手指指她说,“我想,你应该还是女孩子,而不是女人。”
“这关你什么事啊?我向来都是这样吃东西的,不可以吗?”
“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他忍住笑。
“少见多怪。”她轻声嘀咕,然后很大声的问,“喂,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很无聊吗?”
“哦?”他抬起眉毛,“我以前真的没有听人这样说过我,原来在你心里面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还以为你对我很有意思呢。”
她“噗——”把含在嘴巴里的牛奶喷了出来,他躲都不躲结果全溅到了他价格不菲的西装上。
她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是恼是羞。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问。
“我没有胡说八道些什么。”他还笑得一脸无辜的样子。
“大脑有问题。”她低低咒骂了一句,站起来就要走,这样还不够,她走了两步,想一想实在是气愤难当,于是又走回去抓起自己喝剩下的牛奶尽数倒在他头上看他动也不动的淋了一身这才罢休。
这下他突然被她的举动给激怒了。
她刚刚走到门口,手摸到门把正要拉开门出去,还没有来得及让她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时,只见他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身后一把用力拽住她,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实际上他拉住她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样,可是当他看到她脸上惊慌的神情时,忽然有种冲动不经大脑考虑的粗鲁的吻住她!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任松松被他吓呆了。
而他,一只手箍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后脑不顾她挣扎的强吻着她。
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血液在刹时间似乎全都涌向大脑,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真的被他吓住了。然后,突然觉得委屈的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滴到他的唇角边,咸咸的。
张翌一下子清醒过来像被烫到似的放开她,看到她泪水爬满了脸颊。他试着伸出手想要搂住她,被她一把推开,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拉开门离开琴行。
                         
19
他试着伸出手想要搂住她,被她一把推开,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拉开门离开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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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于晨希在张翌身边的吧椅上坐下。
他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响的喝着手里的啤酒,手边已经有七、八个小空瓶,他从晚上过来就一直这样,也不说话,像是在跟谁生闷气似的。
于晨希从架子上拿了瓶朗姆汽酒取了片柠檬塞进瓶口里,喝了一小口,然后就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习惯。
她和他,他们认识有三、四年了吧。她还记得认识他那年她才二十二岁,而上个月她刚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他和店里的员工一起帮她过生日,吹蜡烛的时候,隔着蛋糕,她望着他的脸,心里突然莫名的一阵害怕。
二十五岁了。
她笑自己说,活到二十五岁了还一事无成,除了这间餐厅以外,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企盼着他能给她一个答案,可是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着说,你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她记的清清楚楚他当时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和她玩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是好朋友,她知道他们是很好很好的那一种朋友。
其实她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一个人住在外面,父母亲根本不同意她开这家店。她知道他们一直希望自己能在学业上有所作为,然后进大企业里找一份固定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可是她却一直让他们失望:她讨厌憎恶他们对自己流露出的失望!
他们总说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那么她呢,她也有自己的希望啊?难道她的希望就可以不被重视了吗?她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走,为什么要听从受制于别人?为什么他们永远都是对的,而她却怎么做怎么错?于是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闹翻了,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一个人搬出来住,总算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自己走自己想走的路一身的轻松。
可是她并不怎么快乐。
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多年来一直想挣脱的家里的束缚,在真的被挣脱了之后,却赫然发现,原来这样的自由是必需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自由的寂寞孤单。在她获得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所谓的自由后,却似乎永远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于是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些落漠。
幸好在她最艰难的这段时间,并不是只有自己孤单的一个人。幸好,还有张翌陪在她身边。
她始终不清楚自己在张翌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重。
多年来他们一直维持着像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她离家以后就一直依赖着他。难道他真的仅仅只当她是一个能陪他一起喝酒聊天的好朋友吗?她是一个女孩子啊,难道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会爱上他吗?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不愿再往下想也不敢去想,她好害怕有一天他爱上别的女孩子,怕有一天连像现在这样的朋友都没得做!
餐厅里最后几个客人也结帐离开了,侍应生和她打过招呼先回去,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还是不讲话,她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安。她总觉得他今天的反常和广告公司的那个女孩有关,可是她不敢问。
又坐了一会儿。
她抬起手臂看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说。
他点点头,“好。”然后站起来,拿起放在吧台上的外套,朝外走。
她心里默默叹口气。
他在车上等她。
等到她锁好店门上车时,他闭着眼睛在车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痴痴的盯着他熟睡的脸看了好久才发动车引擎,没有送他回家而是朝自己家方向开去。
天气预报果然报的很准,下雪了。
到了楼下她在路边的停车位泊好车,他还在睡着。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叫醒他,而是把暖气开强一点,轻轻的打开广播,陪着他在车里坐着,静静的看着车窗外飘落的雪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份悠闲的心情了。
那些雪花好美啊,一片一片的,从天上落下来,只能让人远远的望着。一旦因为你实在是太喜欢而忍不住握住它时,它就狠心绝决的融化掉了,融化在你因为爱才伸向它的手心,很像爱情。
越是爱的深了,伤害毁灭的也越深,分不清楚究竟是谁残忍。
广播电台的午夜女主持用低低的声音娓娓诉说着:其实就算工作再忙,心情却是可以自己调节的。当一个人孤独在外,寂寞来袭的时候,除了你心里面在想着深爱着的那个人以外,其他任何一个朋友真的谁也帮不上你的忙。
她靠着车窗聆听着。
广播里在放一个女歌手的旧情歌。
When I dream——
“When I dream, I dream love you.
 Maybe someday you’re contra.  ” 
缓缓的,在这样的夜里听来,分外的哀伤。
爱上一个人是错吗?
书上说幸福是懂得放手才开始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句话,也许真能做到无欲无求,人反而比较容易快乐吧。
她望着他,却听见心里面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说:可是这个男人你从来就没有握在手中过啊,他根本从来就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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