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研

她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夏炜颉走过来，从后面一只手拍住他肩膀，“怎么？听说你不想做了？唉！老实讲在这种公司做下去就算是做到死也不会有什么前途，我最多再做几个月我也不想干了，一点意思也没有。怎么样，新公司是哪家？”
“我还没有找到。”
“不会吧？你小子，现在跟我也不讲实话。”他推了他一把，“等我辞职以后到你那边跟着你混，到时候就全仰仗你老兄提携了！”
小陈笑了笑。
“吃完晚饭我们去喝东西。”他对倪可欣说，“费用我们两一人出一半怎么样？”
见她有些犹豫他又说，“一起去吧，那，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和小陈出一半你出一半，这样总可以了吧。”他明明得了便宜还一副很慷慨的样子。
“嗯，我不太想去你们去吧。”小陈说。
“为什么？”他很诧异的样子。
“没什么我不想去。”他语气很坚决，推掉他搭在他肩上的手和倪可欣点点头，“我先走了。”
“好。”她点头，然后微笑着拍拍夏炜颉的手臂，“没关系别泄气，我会出剩下的那一半的。”说完也笑着离开。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她刚才的表情好像是看穿了他小气又好面子一样。
他有着比一般人都要敏感的自卑心，最怕被人瞧不起，于是就表现出极大的自尊心，并且随时为了要保护自己的自尊心而做好与人战斗的准备。
他极其讨厌倪可欣在公司里事事优越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医院里攀上什么人，业绩走狗屎运一样好，整天在公司装出一副乖巧模样，还想和他争经理的职位。他心想，要是让你当上经理我干脆死掉算了，你刚进公司的时候要不是跟着我能有今天？他咬牙。
倪可欣进茶水间喝水，看见夏炜颉在里间的休息室吸烟。他正和销售部两个刚进公司的员工聊天没有看见她进来。
她听见他正在那里侃侃而谈说小陈辞职的事情，他跟他们讲，“大家能进同一家公司一起工作也是种缘分，这个社会优胜劣汰像小陈这种人，就算他自己不辞职老板迟早也会炒他，他一样干不下去所以还不如自己辞职早点走好。当然你们两个和他完全不同，你们只要好好干在公司还是很有前途的……”
她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会有这种人的？他还真是不要脸。
“可欣？”秘书喊她。
她走出去，“什么事？”
“老头子叫你进去。”
她放下水杯，敲门进去。
“你找我？”
“坐。”总经理说。
她在他对面坐下。
“刚刚KENRILL公司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发现他们以前生产的一批血管内支架和气囊导管可能其中一部分有些质量问题，现在要把剩余的产品全部收回然后再重新发一批货过来，这是货号，我翻了一下提货记录发现我们还有不少这批货，你找个人抽空去一趟仓库把它们清点一下负责发回去。”
“是什么样的质量问题？”
“他们在电话里没有讲。”
“今天就要去吗？”
“就现在找个人去一趟叫他们辛苦一下。还有小陈辞职的事情你怎么看？”他问。
倪可欣打量着他，揣测他这么问的用意。
他整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色皮椅里，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平稳，金丝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中也没有往日的犀利和机警，已经开始有些花白的头发还是像往常一样梳得一丝不苟，但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六十几岁的老人。
他心平气和的正视她的打量。
她略微考虑了一下然后说：“我尊重他的选择和你最后的决定，不过现在人手不够还要再找一、两个人进来是肯定的，本来这两天我也正打算要跟你谈这件事情。”
“那你下个星期就去办这件事吧。”
“好。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他点点头。
直到她走出办公室，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微笑。真是个机灵的好女孩儿。
这时夏炜颉满面春风的从茶水间出来，表情活像一只被人夸长得像孔雀的珍珠鸡。
“老头子找你什么事？”他靠在秘书的办公桌上问她。
“没什么，KENRILL打来电话说他们的一批货检查出可能有问题，所以他要我找个人去仓库把剩下的货清点出来发回去。”倪可欣说。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于是他笑起来。
“不如这样吧，反正刚好我一会儿也要去仓库提货你把发货单给我，我顺便帮你清点好发给他们，你看怎么样？免得你再另外找个人过去，外面天又不好谁愿意出去啊？”
她听到他这番话最初两秒钟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有什么动机，可见他他未必敢拿公司的事情来开玩笑，再加上气象台说今天晚些时候会下雪，于是在考虑了几秒钟之后对他说，“好吧，”她把单子交给他，“谢谢你。”
他咧开嘴笑着说，“我们两个还客气什么，小事一桩，晚上喝酒你请一半。”
她笑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表现得太过热切，举动有些不太寻常，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就没有再去想。
公司仓库。
夏炜颉正在清点那批有问题的货。
他故意留下十几根没有报单，而是把它们和其他要发给医院的导管混放在一起，其余的全部发回KENRILL公司。
一切都做完以后，他拍拍手阴险的微笑。
                         
18
一切都做完以后，他拍拍手阴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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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晨希快天亮才回家。
张翌前一天晚上在餐厅陪她到两点钟打烊，然后两个人买了啤酒去他家里喝，一直喝到天亮。
她睡到十点多钟起床后，给餐厅打了个电话然后换好衣服出门。她先去CENTER GARDEN买了一盒加乳酪不要番茄酱的比萨，趁等比萨的空隙到街对面便利店买了一沓听装啤酒、牛奶还有鲜橙汁，出店门想起他家里牙膏没有了又回去帮他买了一大包牙膏，然后开车去他那里。
在车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已经到琴行了。
她在琴行门口停好车，一只手捧着比萨盒用另一只拎东西的手推开店门。她刚想笑着调侃他今天怎么这么勤劳一大早就到琴行来，却看见昨天傍晚来过的那个女孩子正坐在店里，于是先是一愣，站在原地，笑容停留在脸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昨天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心里就隐隐有些怪怪的不安，也说不上为什么。
莫非这就是女人所谓的直觉。
于晨希觉得这个女孩实在是属于张翌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生，尽管在社会工作多年可是依然很纯粹。她想就连自己也是个女孩子都忍不住会对她有好感：她身上的那份纯粹不是客意伪装，而是真的发自她纯真的内心。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孩，于晨希觉得自己会比不上她。
而任松松也以几乎同样复杂的心情盯着于晨希和她手中的东西，眼睛悄悄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目光最后逗留在透过塑料袋印出的牙膏包装上，心里颇不是滋味，于是端起面前的杯子装做喝水。她很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
张翌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于晨希，“你来啦。”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早知道你会带过来我就不出去买了。”他从袋子里拿出橙汁，递给她一瓶。她这才又重新微笑起来和任松松点点头。
“你起这么早不再多睡一会儿？”他问她。
“嗯。”于晨希把比萨放桌上，觉得他这样问暧昧得会让人产生误会，没有回答他。
她打开盒子，“还是热的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她问任松松。
“不用了谢谢，我吃过出来的。”任松松说。
好一会儿他们三个人坐在那里谁也不讲话。
任松松喝着杯里剩下不多的半杯白开水，于晨希小口吃着一小块比萨，并时不时留意着张翌脸上的表情，而除了能看出他在张大嘴巴吃东西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每次她买什么他就吃什么，从不说喜欢吃或是不喜欢吃，只除了他让她知道他讨厌番茄酱以外。
她们两个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他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我先回餐厅去了。”于晨希吃完后擦擦手站起来说。
“开车小心一点。”张翌说，“晚上我去餐厅找你。我今天没开车你不介意晚上送我回去吧？”
“好啊，没问题。”她点头。
任松松别过脸觉得自己快听不下去了。
她从昨天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过分，他好像很乐意于让别人了解他的私生活似的并且不管别人是不是想听。她突然很讨厌他这样自大。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因为在想心思而有了变化，更没有注意到张翌正在看她，所以当她气呼呼的抓起杯子要再喝水却发现水已经被她喝完时，张翌开口说话吓了她一跳。
“喂，你喝那么多水干嘛？”
“要你管！”她脱口而出，随即便后悔起来，因为她看见他听到她的话以后脸上露出的笑容，顿时感到很没有面子，“你笑什么！”她又说。
他用两个手指拎起一块比萨，问她：“你真的不要吃吗？如果你饿了的话不用不好意思。”
她使劲闭住嘴巴才没有说出谁说我不好意思这句话，看他那张笑脸就觉得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