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之门/东野圭吾

第55章


你好像经历了不少事情,不过我也是一路坎坷,起起落落,真的是吃尽苦头呢。”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简单一句话就是股票。”
    “股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两个字。我对那方面一点概念也没有。
    “就是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有买有卖;有赚有赔。”
    “你在卖那个吗?”听我这么一说,仓持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怎么可能卖股票嘛。我下次再跟你说明啦,这是一份有趣的工作。”他贼贼地笑着说。
    “是哦……总之,你事业有成,而且还买了公寓。”
    “是间中古公寓,不过位在东京都内。”仓持微微挺起胸膛。“等我搬完家,一切就序之后,再跟你联络。改天来玩!到时候,今天跟你买的家具应该都摆好就定位了才对。”
    “我真羡慕你。”
    “只要你努力,你也可以。所以,我才说改天好好聊聊嘛。”仓持的这句话,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大概是我的想法写在脸上,他皱眉地说。“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嘛!你放心,这次不会要你陪我骗人了……对吧?”
    他向由希子征求同意。由希子一脸微笑地说:“这次应该值得相信。”
    我在大门目送两人离去,回到办公室之后心情依然郁闷,一点都没有完成大笔业绩的喜悦,反倒是心中充满了屈辱。仓持不但抢走了由希子,还要我帮他们两人选择婚后放在新家的家具——仓持用来吃由希子亲手下厨的菜肴的餐桌、用来拥抱由希子肉体的床铺。
    上司针对那天的销售成绩褒奖了我一番,但我几乎都没在听。
    从天堂跌落地狱就是这么回事。自从和由希子重逢之后我每天都快乐得不得了,但遇见仓持以来我什么事情都懒得做。我无法专心工作,业绩一落千丈。
    “你到底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当我在办公室里发呆的时候,上司对我说。
    “不,没什么。”
    “是吗?可是你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唷。像昨天,听说你让一个好不容易要掏腰包的客人跑掉了,不是吗?”
    “嗯……”
    一定是同事打的小报告。一对想买日式衣橱的中年夫妇来到店里,问了我很多问题,渐渐地我懒得回答,最后不小心说了“不用急着买”之类的话。
    “总之,你这样会造成店里的困扰。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给我放假去。不然的话,就给我振作一点!”
    “是,真的很抱歉。”
    上司好像还想说什么,但那个时候电话正好响起。他拿起话筒说了几句之后抬头看我。
    “客人打来的,指名要找你。加油点!”
    “是。”我低头行礼,离开了办公室。
    我毫无干劲地走向柜台。我想过要休息一阵子,但一看到客人名字的瞬间,脑筋变得一片空白。资料上的名字是上原由希子。
    我来到接待大厅,只见由希子一个人在等待,不过我的心仍悬在半空中。我怀疑,仓持可能会和之前一样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她应该没有察觉到我的存疑,看着我微微一笑。“你好。”
    “仓持呢?你们一定是一起来的吧?”我环顾四周。
    她的微笑变成苦笑。“上次真是对不起。他有时候就是那么孩子气。”
    “那么,你真的是一个人?”
    “一个人啊。”她点头。“我想再看一次窗帘。”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
    我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仓持抢走了她让我大受打击,但能这样见面又让我感到雀跃,我明知她是为了他们的新生活来选窗帘,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仓持没有躲在窗帘区。我想之前一样找来女服务员,要她帮忙由希子选窗帘。女服务员询问由希子房间的感觉和窗户的大小。我在一旁听由希子回答,大致掌握了仓持买的那件公寓的内部格局。那是一间两房两厅的公寓,而且坪数不小。他们前几天买的餐桌组和餐具橱的确很适合这样的公寓。虽然我心中的嫉妒之火不致烧得炽烈,但也没有熄灭,并且不断地冒着黑烟。
    由希子决定了窗帘的样式之后,我们和先前一样在会客厅面对面坐着。
    “知道你要和仓持结婚,总觉得怪怪的。”
    “田岛先生可能会那么认为。毕竟,好几年不见了嘛。”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是啊……”她微微偏着头。“四年左右了吧。不过,如果只是见个面吃饭聊天的话,应该是在更久之前把。”
    “你们是因为牧场老爷爷才走得比较近的吧?”
    “嗯,可以这么说。因为那件事情我们经常碰面。”
    我想起了辞掉东西商事的工作之后去见牧场老爷爷的情景。当时,老爷爷和由希子都拒我于千里之外,但仓持却抓住了他们的心。
    “我之前听说受害者并没有打赢官司?”
    “嗯。就算打官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钱,而且他说就算钱拿得回来,也只有一点点。”
    “结果他怎么做?”
    “详细情形我是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是趁还待在东西商事的时候,办好牧场老爷爷的解约手续,强迫会计到银行领出契约上写的金额。当时公司已经没剩下什么钱了,他说他和其他一样想要帮受害者解约的员工竞争得很激烈。说是先下手为强。”
    我心想:“他骗人!”公司当时岂止是没什么钱,根本就是一毛不剩。重点是,契约本身就很乱来,根本没什么解约不解约的。
    “到底要回了多少钱呢?”我一发问,她笔出三根手指。“三百万。老爷爷只损失了手续费。”
    我越想越不对。那间公司不可能将那么大笔钱交给仓持这种基层员工。钱全被干部们带走了。
    “事情有可能那么简单吗?”
    “似乎并不简单。我刚才也说过了,他们销售员最后就像是在抢钱,但他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把牧场老爷爷的钱要回来,所以拼了命地跟公司谈判。”
    “是哦……”
    这些话完全不值得相信,但由希子却不疑有他。当然,由希子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仓持的诚意心存感谢,并且为他所吸引。
    她回去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抽烟,脑袋里想的尽是令人厌恶的事情。
    几年前,刑警来访,提到有推销员盗用我的名字交易,将客人支付的金钱据为己有。我认为那个犯人就是仓持,但却没有去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而钱又是用到哪里去。
    我想,我找到了答案。他为了替牧场老爷爷还债,找了别的受害者做替死鬼。只要想到那之后的事情发展,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只给那个老人特别待遇。他要的不是老人感谢他,他真正的目的是博得由希子的好感。
    不过,那三百万是从哪来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大惊失色。我想起了上吊自杀的川本房江。她损失了好几百万,其中有一部分是从银行直接提领现金。难道仓持将从她身上骗来的钱转给了牧场老爷爷吗?
    他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他就是靠那种骗人的手段存活至今的。
    川本房江的儿子喃喃自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种充满怨恨的声音。我真想让仓持听听看那声音。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仓持独自到店里来。我听说客人是他,本来想找其他人代替,但店里规定如果是客人指名,除非正在忙抽不出空,否则就得亲自接待。
    “窗帘送到了。”他一看到我就说。“颜色很美。听说那块布是你推荐的,由希子要我向你问好。”
    “你喜欢就好。”
    “家具说好了下个月要送来,应该不会变更吧?”
    “不会吧。你是来确认这件事的吗?”
    “不,我是想来看看书桌,还有书柜。因为我有不少工作会在家里做。”
    “你说股票的工作啊?那跟证券公司有什么不同呢?”
    “有点不同。应该说完全不同比较正确。”说完,他盯着我的脸。“你研究过股票吗?”
    “称不上研究。只是站在书店里看过那方面的书。”
    “是哦,这样啊。”他一脸有所企图地点头。他露出那种表情,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书桌和书柜在同一区。我快步带他过去,希望尽早结束这件令人郁卒的工作。然而,仓持似乎并不急。他在看我推荐的家具同时,心里好像还在盘算别件事。
    “所谓的股票,就像是国家认可的一种赌博。”他边摸书桌边说。“而且赌注很大。不过就算赌输了,下注的钱也不会全部不见。有时候,只要挨过去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独赢赚到钱了,就把股票卖掉。只要反复这个动作就不会赔钱。这就是玩股票的游戏规则。”
    “可是,我听说也有很多人赔钱,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把仅有的一点钱都拿去赌才会那样。他们败在没有本事挨过股票被套牢的期间。另外,玩股票必须重视资讯。想要快点致富,就得靠资讯。”
    “你该不会是要叫我买股票吧?”听到我这么说,仓持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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