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和右手的爱/西点

  由“妈妈、哥哥、婷婷”组成的家庭，日子过得很幸福。但是谁能想到，一场横祸，将这段甜蜜的婚姻划上了句号。
  六十八
  每次“造人行动”演练之后，两口子总要“磨叽”几句才睡觉。
  “今年元宵节家里有安排吗？”吴兰问到。
  “没有，哥陪Rose回家，君可、欣可回娘家，奕可和爸爸在美国。我么――嘿嘿，”铭扬撑起头，看着吴兰，点点她的鼻子说到：“陪你练习‘造人’！”
  “来，亲一个！”吴兰拉下铭扬的头，亲了一口，继续说到：“我从来没叫杨老师来家里过过元宵节，这次我叫她来家里过吧。”
  “好啊。”
  元宵节。
  上午，吴兰就把杨晓云接到了家里。当然，她不忘先买好一大包“啃得起”带到孤儿院。
  午饭是铭扬烧的，杨晓云直夸他手艺好。
  吃过午饭，吴兰和杨晓云边看电视边聊天，铭扬在婷婷房里陪她打游戏。
  “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着，杨老师的眼眶就红了。
  “呵呵，我有眼光吧！娶了一个又年轻又好看还能赚钱的老公呢～”吴兰指指电视，“喏喏，杨老师你看，电视里的男主角还没我家铭扬帅呢！”
  “嗯嗯。真好，真好，你们真好……”
  大概四点的时候，吴兰把铭扬和婷婷叫了出来，说到：“面粉我都和好了，你们一起来包汤圆！”
  “好的！好的！”婷婷把包汤圆当作玩橡皮泥一样高兴。
  吴兰把面团和陷端出来，放到桌子上，忽然一拍脑袋，“唉呀呀，忘记买豆沙馅了，杨老师最爱吃了，我现在去买一下，你们先包起来啦。”她脱下围裙，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杨老师笑着摇了摇头，洗好手，坐下来就开始包了
  “婷婷，洗一下手再包。”铭扬说到。
  “嗯！”
  “呵呵，你很喜欢婷婷啊。”杨晓云看到铭扬对婷婷的眼神很关爱。
  “嗯。”
  “吴兰嫁给你，我真替她高兴。”
  “呵呵，是我福气。”铭扬不好意思地低头浅笑。
  杨老师边包汤圆，边和铭扬聊天。
  “铭扬，你怎么了？”杨晓云突然看到铭扬怔住不动，脸色煞白。
  铭扬的脑中突然响起吴兰说“不要放弃自己，”接着，他“看”到吴兰躺在地上抽搐，身上都是血……
  铭扬睁大眼睛，呼吸急促，一时说不出话。
  “你怎么了？！”杨晓云非常紧张。
  “杨老师你看一下婷婷，我出去一下。”
  “你没事吧？”
  “没事。”
  杨晓云听吴兰说过铭扬的病，大概知道他发病时很危险。她想陪他一起出去，但他执意不用。
  铭扬来到楼下，出了小区，他往四周望了望，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向他袭来――他看到超市前面围了一些人，一辆车斜在那里……
  他大口喘着气，肩膀起伏很大，慢慢地转动着轮椅朝超市那里去。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吴兰躺在地上……“吴兰！”他拨开人群，跌下了轮椅。铭扬俯在吴兰身边，不敢碰她，担心不小心加重了她的伤势。他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一摸口袋，没带手机，“手机！手机！谁帮我打一下120……”
  “已经打了。”
  “嗯，打了，打了。”
  “……”
  吴兰伸出手，她想触摸他。
  “你不要动！”铭扬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握住她的手。
  “铭――扬――”
  “不要说话。”铭扬颤抖着说到。
  “抱――我！”吴兰用坚定而接近绝望的声音说到。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铭扬不敢想，但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挪了一下身体，贴近吴兰，慢慢地抱起她，把她的上身抱到自己腿上，一手撑着身后方的地，一手让吴兰枕着。
  吴兰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嘴角“汩汩”地涌出鲜血。刚才，吴兰等到绿灯才开始过马路，岂料一辆车不但闯了红灯，还高速地开过来，车头也不稳，一下子就撞到了吴兰，她被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内脏被严重地撞伤了。
  铭扬伸手去抹吴兰嘴角的血，但怎么也抹不完……两个人都好像要说什么，却都说不出口。吴兰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铭扬看着她，想跟她说“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但自己却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一滴泪滑下铭扬的脸庞，滴在吴兰的眼上，成了她的泪。
  吴兰挣扎着，抬起一条手臂，抓住铭扬的衣襟，努力说出一句：“铭扬，放――弃――我！”
  “吴兰！”
  吴兰死了。
  一个不用诺言就可以生生世世相守的人，走了，在这一生才开始相守的时候。
  一切都来得太快，铭扬不想知道为什么，他希望自己闭上眼睛，就不要再醒了
  六十九
  医院。
  “铭扬，你醒了。”
  铭扬知道铭宣在跟自己说话，但他没有应声，也不想说话。不知道太美好的是梦，还是太残酷的是梦。他觉得周围很乱，思绪怎么也理不清……他看起来，精神有点恍惚，他不知道该把眼神落在何处，只能把眼睛闭上。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好像放电影一样，带着吴兰影像的胶片一帧帧快速地飞过，最后停留在她嘴角流着血、闭上眼睛的那一幕。“我怎么没有死？”这是铭扬反复问自己的问题。他本以为自己不会醒了……
  “医生，他没事吧？”铭宣看到铭扬醒来时表情很异常，马上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看了看，说到：“他伤心过度。目前没什么其他问题，你多陪陪他吧，和他说说话。”
  “好。”铭宣舔了下嘴唇，他不知道该跟铭扬说些什么。
  “我要见吴兰。”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铭扬说了这一句。
  “她，死了。”铭宣以为铭扬神智不清，他不想骗他，希望他能尽快清醒过来。
  “我知道，”铭扬回答得很平静，“我想看看她。”
  铭宣吃了一惊，他担心铭扬受的精神刺激太大，以至于……
  “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铭扬看出了铭宣的迟疑。
  铭宣看着铭扬――他很平静，是“哀莫大于心死”？不是。如果是，那倒好了。他的眼神把“心痛”写到了尽头，但没有句号。
  “哥――”
  铭宣怔了一下，刚才，他失神了。再一次听到铭扬平静地叫了他一声“哥”，他才相信铭扬的神志是清醒的。
  “我想看看她。”
  “嗯。”铭宣点点头，起身把铭扬抱到轮椅上，但是没想到他坐不住，人软了下来。铭宣赶紧扶了一把，他顿了一下，索性把弟弟打横抱起，出了病房。铭扬一只手搭着铭宣的肩膀，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自己的胸前。
  铭宣能感觉到，在医生拉开冰柜的那一刻，铭扬颤抖得很厉害。
  “我昏迷了多久？”
  铭宣眨了两下眼睛，眼神逼过铭扬的眼睛，说到：“一天。昨天下午出的事。”
  “肇事者呢？”
  “被拘留了。”
  “婷婷呢？”
  “杨老师一直在家里照顾她。”
  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好像没有了。可以安心地去死了吗？为什么还不心安？铭扬不由自主地问出一句：“会判死刑么？”
  “呃――还不清楚。”
  不清楚――铭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执念。他苦笑，原来自己是这么清醒，又是这么的蠢，蠢得不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好让自己不再痛苦，反而想要看着“他”死。
  铭扬不相信有前世来生，不相信有地狱天堂，更不相信善恶有报。他认定吴兰是个好人，他只想今生好好地去疼一个好女人，但“今生”没有许他，“善报”没有许他，他只能期待天堂了么？
  没有葬礼。铭扬只是把吴兰的骨灰带回了家。
  “周阿姨吗？我是铭扬……”铭扬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再加上自己的病，无法一个人照顾婷婷，以前和周阿姨处得很愉快，所以就请了周阿姨来早晚接送婷婷、做饭。本想让她住在家里的，但周阿姨是上海人，说想睡在自己家里，铭扬也没强求。
  铭宣坚持让焦叔过来照顾铭扬，但被铭扬拒绝了。铭宣只能苦笑自己拗不过弟弟。
  一个人生活，不方便吗？其实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吴兰总是笑着对铭扬说“自己来”，所以铭扬可以自己上床、自己坐上轮椅、自己上车……只是少了一个等他的人罢了。
  铭扬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周阿姨，他信得过她。一开始，周阿姨早上6：30就来了，她说早饭还是喝粥好，所以她早早地就来熬上一锅粥，自己再弄几个小菜。但才两天，她就发现，铭扬和婷婷都没时间等到粥熬好。婷婷7：30就要到校，而铭扬早早地7点就出门了。所以，后来周阿姨每次都买好点心带过来。婷婷吃完点心，差不多7：10，周阿姨就送她去学校。学校蛮近的，走走只要一刻钟。下午，周阿姨先去买菜，然后接婷婷，回来做晚饭。
  铭扬说，只要周阿姨接送婷婷、烧饭就好了，大概也就7-8点、16-18点，其他时间周阿姨可以回去。本来也是，白天周阿姨一个人在星光苑，能做什么呢？前几天，周阿姨早上送完婷婷，就直接回去了，下午再从家里出发去接婷婷。有一天，她做晚饭时，看到婷婷在打扫卫生，搬来一张凳子踩上去，也擦不到上面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