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和右手的爱/西点

她眼眶有点红――铭扬也擦不到。第二天开始，她送完婷婷后，总要回来扫地、拖地、擦窗……呵呵，她觉得这样才像一个真正的“阿姨”。
  七十
  一审结果：胡某交通肇事罪成立……70码……有期徒刑3年……
  华哥敲了敲铭扬办公室的门。
  “铭扬，胡家接触过几次刘法官……”
  “华哥，取一千万现金，分别从这几个银行取。你知道我要的结果。”铭扬递给华哥几张银行卡。
  二审，胡某被判死刑……死刑复核与二审合一……
  直到现在，铭扬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都好：他每天7点就去公司，晚上回来，很晚才睡……没有感冒，任何小恙都没有……但就是现在，他觉得力气没了，突然咳嗽了起来，又打起了喷嚏。
  晚上，铭扬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样，和婷婷说了晚安就回自己房里了。“呵呵”，铭扬有点哭笑，结束了吗？结束了吧。他转开安眠药的瓶盖，突然，听到“哐啷”瓷器摔碎的声音。婷婷没事吧？铭扬放下药瓶，赶紧出了卧室。客厅没人，他听到厨房有扫地的声音。
  “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婷婷说着，抿了一下嘴，又继续扫。铭扬看着她笑了笑，就回去了。
  这次，他有点犹豫，但还是拿起了药瓶。
  “哥哥。”婷婷在敲门。
  铭扬的眼光犹疑了一下，“进来。”
  “哥哥，你感冒了，妈妈说，感冒多喝热水就好了。”婷婷递给铭扬一杯水。
  铭扬接过水，说不出一句话。
  “哥哥，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婷婷笑了笑，就回自己房间了。
  这些天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他记不起吴兰火化那天婷婷在哪里，好像就在他身边；他记不清婷婷今晚和他说过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这些天来，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么？
  吴兰说，只有自己和杨老师知道婷婷是孤儿，吴兰不想让婷婷成为孤儿，她比亲生母亲还要疼爱她……如果我死了……
  铭扬把药瓶扔到了废纸篓。他俯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很凉。他打开空调，去浴室放了一缸热水……
  第二天早上。敲门声。
  铭扬有点睡眼惺忪，“谁？”
  “周阿姨。你没事吧？”周阿姨隔着门问到。
  “没事。”
  以前，铭扬总是在婷婷吃早饭的时候就出门了，但今天周阿姨一直没看到他，婷婷说他还没起，还说他咳嗽、感冒很严重的样子，周阿姨很担心。周阿姨听到了几声咳嗽，忍不住打开了门，“你没事吧？”
  “呵呵，”铭扬对着周阿姨笑了笑，“有点伤风，我再睡一会儿。”
  “吃药了吗？”
  “待会我去看一下医生。”
  “哦。那我先送婷婷去学校了。”
  “好。”
  下午。
  “哥哥！”婷婷一开门，就看到了铭扬。这些天来，婷婷第一次看到铭扬这么早回来。
  吴兰死后，铭扬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周末，他也像平时一样，7点就出门了，晚饭后才回来。如果周阿姨不回家，他可能就不回来吧……
  “铭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周阿姨也很奇怪，看到铭扬戴着口罩，又非常担心。
  “咳咳，”铭扬咳嗽了几声，指着口罩说到：“呵呵，防止传染。今天没去公司，上午去了医院就回来了，刚才又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
  “午饭吃了吗？”周阿姨突然想到，除了周末，自己平时只负责两顿饭。
  “吃了些面包。”
  “你很久没回家吃饭了，今天我给你做顿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周阿姨开心地跑进厨房忙活了起来。
  今晚，饭桌旁总算可以多一个人了。
  “周阿姨，麻烦你帮我分开盛一下，我感冒，会传染。”
  “好。”
  “哥哥，明天回来吃晚饭吗？”婷婷的眼眶有点湿，但她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呃，没事就回来。”
  那天之后，铭扬偶尔会回来吃饭。
  七十一
  “你好，盛先生吗？我是吴婷婷的班主任――庄老师。”
  “你好。”
  “吴婷婷骨折了，现在在第四人民医院骨科，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好，我马上就来！”铭扬放下电话，叫了华哥，直奔医院。
  吴兰死后没几天，庄老师就来家访，但没碰到铭扬，和周阿姨说了几句就走了。之后，她和铭扬通过一次电话。庄老师觉得，盛铭扬是典型的“后爸”，对婷婷一点儿也不关心，扔给阿姨，就什么也不管了。
  “哥哥！”婷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铭扬。
  哥哥？庄老师看到婷婷对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叫“哥哥”，有点不解，又看到后面有个人推着他的轮椅，觉得那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吴婷婷的“后爸”。
  “庄老师吗？”铭扬问到。
  “嗯，是我。”
  “你好，我是盛铭扬，是吴婷婷的――呃，继父。”
  庄老师顿了一下：这么年轻！“你好。吴婷婷的脚被箱子砸到了，跖骨骨折。”
  “疼吗？”铭扬问到。
  婷婷摇摇头，对铭扬笑了笑。
  “骨折了，能不疼吗？！”庄老师有点担心婷婷回家没人疼，说话有点冲，但马上就感觉不太好，接着说到：“回去多给婷婷吃点补骨头的东西，比如黑鱼、汤骨……婷婷这么瘦，得多补补！”
  “我知道了。”铭扬抿了下嘴。那天，是婷婷让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他本想多关心一下婷婷的，但自己就是做不到。一回家，他就会想到吴兰，所以，他总是尽量待在公司，或者去半岛花园。今天，被庄老师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婷婷比以前瘦了很多很多。不是周阿姨没给她吃好，他知道，吴兰死了，婷婷也很伤心，不比自己好多少，但她却比自己坚强。
  “我先回去了，学校还有事。”
  “麻烦你了。”
  “不麻烦。回去给婷婷好好补补！”庄老师不放心地走了。
  “好了，石膏结住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医生说到。
  “医生，需要注意点什么吗？”铭扬问医生。
  “这周，脚最好不要落地。伤得不重，三周后可以拆石膏了。”
  “好，我知道了。”
  “婷婷，别动！”婷婷正要下床，被铭扬叫住，华哥把婷婷抱了起来。
  “给我吧。”铭扬伸手接过婷婷，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摸摸她的头，“疼吗？疼就说，说谎的话，哥哥以后就不陪你玩了。”
  “疼，疼……”婷婷“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拽着铭扬的衣服，真的很疼。但她哭，也是因为怕，她怕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一上车，铭扬就给周阿姨打了个电话：“喂，周阿姨，麻烦你今天早点来，买点骨头炖汤，婷婷骨折了。”
  “啊？噢噢，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啃得起”，铭扬叫华哥下车买了个“全家桶”。婷婷坐在后排，抱着“全家桶”，一脸高兴的样子，好像脚痛都忘了。
  第二天，铭扬给庄老师打了个电话：“喂，庄老师吗？我是盛铭扬。”
  “你好。”
  “我替婷婷请一个星期的假。”
  “这么久？”庄老师也碰到过学生骨折的，但他们第二或第三天就来了，打着石膏，也没什么。她担心婷婷落下功课。
  “医生说她这周脚最好不要落地，我担心她去学校的话，难免会着地。”
  “哦，好吧。”庄老师想想，婷婷很聪明，落下一周的功课马上就能补回来。铭扬的这通电话，倒让她放心不少，她觉得铭扬还是关心婷婷的。
  这几天，铭扬一下班就回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不去公司了，在家里陪婷婷。
  “接下来玩什么？这个都通关了。”铭扬问婷婷。
  “我要听哥哥讲故事！”
  “都讲完了啊。”
  “再讲一遍嘛。”
  “睡觉前再讲，现在讲，你犯困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
  婷婷喜欢听铭扬讲他以前到处旅游时碰到的奇人怪事，听多少遍也听不厌。听着哥哥的声音入睡，就像以前听着妈妈的声音一样，很温暖。这些天，婷婷才睡踏实。
  三周后，铭扬带婷婷拆石膏。
  “医生，怎么了？”铭扬看着医生皱眉摇了摇头，很紧张。
  “没有预计恢复得好，还得继续打石膏。”
  “是不是很严重？”
  “还好，大概她的体质差一点吧。”
  “哦哦。”铭扬有点担心，打算回去找一个营养师给婷婷好好地调理一下。
  婷婷看到自己还得打石膏，表情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她担心，等她好了，铭扬又不回家了。所以，她一直想着：不要好，不要好。她的意念起作用了。
  渐渐地，铭扬养成了习惯，没事就回家吃晚饭，睡觉前给婷婷讲故事，偶尔，周末陪婷婷逛公园。还有些习惯，只有铭扬自己知道：每天醒来，他都会发一条消息“我醒了”，发给那个永远不再回复的号码。有时候，他会拨一下那个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她手机没电了吧？又忘了开机了吧……每次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铭扬总会给那个号码充值。后来，他每三个月充一次值，就再也听不到“停机”的提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