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昼漫游

    包厢已经没有了，大厅还要等三十多桌，盛春成领了号，问了门口的迎宾，迎宾告诉他说，现在是晚餐的高峰期，三十多桌，起码要等一个小时。
    春妮又和盛春成说：“哥，我们还是走吧，去其他店，这里真的是杀猪的。”盛春成摇了摇头，他说：“就这里了，不过一个小时嘛，我们去逛逛街再回来，反正时间有的是，我们又不急着赶路。”春妮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今天是抽什么风，一定要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吃饭，不过她回头看看这六层楼高的彷古建筑，每一层的挑檐下都挂着红灯笼的鱼味馆，门上还挂着
    “中国名餐馆”的匾额。春妮的心里又有些期待，对自己终于也可以进这鱼味馆，被当成猪杀一回，还是有些亢奋。
    春明在边上就更加了，他是前面一到这里就开始兴奋，心里还在不停地骂着春妮，就在这里吃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去其他地方吃，在排岭，还有比鱼味馆更加高级的店？
    千岛湖镇，原来叫排岭镇，九一年改的名，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但当地人，还是习惯叫排岭，春明和春妮跟着大人们，从小也叫这里排岭镇，虽然他们在外面，和别人说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千岛湖的。
    那个千岛湖，说的是湖，不是这镇，绝对不是说他们是这个镇上的人。
    四个人走到了新安大街，沿着街道逛起来，逛到毛源昌眼镜店，盛春成扭头看看他妈妈，觉得她妈妈戴着的这副墨镜，实在是太丑了，大概是五块还是几块钱从地摊上买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次性的。
    盛春成拍了一下春妮，和她说：“走，我们去给妈买副新墨镜。”春妮说好，她也觉得妈妈的这副墨镜太难看了，怎么能戴着这样的墨镜去杭城。
    盛春成妈妈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叫道：“不要不要，我这副戴着还蛮好。”不过，已经由不得她了，盛春成已经走进毛源昌眼镜店里面，春妮和春明，一边一个，挽着她跟了进去。
    他们走到了太阳镜的柜台，盛春成和春妮，几乎同时看中了一款，价格一百五十八元的太阳镜。
    盛春成把营业员叫了过来，营业员问他们，你们谁戴？盛春成指了指他妈妈，营业员问：“阿姨老花还是近视？我们这里老花和近视的太阳镜都有的。”盛春成摇了摇头，他说：“不老花也不近视，就是单纯的眼睛不好。”他妈妈在边上听着，还是不停地叫着：“不要不要，我这个还好戴的。”盛春成不由分说，伸手把墨镜从她妈妈鼻梁上摘了下来，
    “啪”地一声，把墨镜折成两段，走了几步，扔进不锈钢垃圾桶里，发出
    “堂”的一声。营业员看看他妈妈，明白了，知道这墨镜连遮光都不是，而是遮丑，她和盛春成说：“可以的，阿姨戴这副眼镜可以的。”
    “给我们试试。”盛春成说。营业员把太阳镜拿了出来，春妮给她妈妈戴了起来，她妈妈马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下子精神了很多，春妮和营业员看看，都说好看，盛春成问春明：“你说呢？”
    “好看，像个女特务了！”春明叫道，大家都笑了起来，春明的头上，马上吃到了一个毛栗，他也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姐姐赏他的。
    春妮带妈妈照了照镜子，她妈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起来。盛春成和营业员说，那就这副了。
    营业员说好，问：“需要另外给你们拿一副吗？”盛春成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服务员把一个空眼镜盒，装在毛源昌的袋子里，递给了盛春成。他们在新安大街逛了四十几分钟，盛春成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走到鱼味馆，前面还有五桌，他们继续等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了他们。
    四个人进去坐下，听着旁边桌上说着的，不是上海话就是杭城话，还有不知道哪里的话，就是没有说淳安话的。
    淳安本地人，是很少会来鱼味馆的，会来鱼味馆的，反倒会被认为是不懂吃，分不出好坏，有点丢脸，他们喜欢去的，都是像盛春成他们上次去过的那种有个性的店。
    盛春成把菜谱给她妈妈，让她点菜，她妈妈好像怕被菜谱烫到一样，接都不敢接，不停地摇着头。
    问春妮和春明想吃什么，两个人兴奋得脸红红的，都说，哥，你来点。
    盛春成说好。他点了一份价格六百八十八秀水鱼头皇、一份九十八的鱼排、一份九十八的盐水河虾、一份一百五十八的山菌土鸡煲、最后来一份二十八元的雪菜小笋。
    盛春成在点菜的时候，他点一个，她妈妈就在边上说一句：“够了够了，吃不掉的。”鱼头砂锅上来的时候很有仪式感，砂锅盖上面，用了红色的印有
    “中国名餐馆”的封条封着，服务员要请客人亲自揭封条，盛春成让他妈妈揭，他妈妈又像怕被烫到一样，整个人往后面缩，摇着手说不要不要。
    “我来。”春明叫了一声，同时一把就把封条撕掉了。服务员掀开砂锅盖，几个人都惊叹了一声，他们看到在牛奶一般白的鱼汤中，那个若隐若现的鱼头，真的很大。
    四个人吃了很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好吃，拼命地吃，特别是春妮和春明。
    吃到后面，是因为不吃掉浪费，他们几乎是被妈妈不停地催着，在硬撑，每个人都吃到了肚子熘圆，才总算把桌上的食物基本消灭干净了。
    买单的时候，他妈妈听到这一餐，他们四个人吃了一千一百多，嘴巴张开，一时就合不拢。
    四个人走到店外，还没等他妈妈开口，盛春成就说：“妈，不许说贵，就说好吃不好吃。”春妮和春明两个大笑。
    盛春成妈妈说：“好吃是好吃，不过还是贵啊，一千多，我们吃的是金子？”四个人走到车前，分别上车，春妮捧着那个包袱，站在副驾座外面，等到她妈妈坐好，她才把包袱放在了她大腿上。
    然后春妮走去后面，坐在了春明的身上，她一坐上去，春明就一声惨叫：“我的肚子快要被你坐爆炸了，我的屎都要被你坐出来了。”
    “谁让你那么贪吃，吃那么多。”他妈妈骂了一句，不过，她马上觉得，身上的这个包袱，压得她的肚子也快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