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昼漫游

    车到多立方地下停车场，大家下车。
    自从下了高速，进了城后，盛春成的妈妈就不说话了，头转向车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盛春成心想，这对他妈妈来说，就是外面的世界了。自从爸妈出事之后，这都多少年了，妈妈几乎是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老家，走到的最远地方，也就是乡里，去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从村里早上走着下山，然后又走着上山，一来一回，就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她待在山上的日子里，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大，对她来说，只可能变得越来越陌生，而不是越来越亲近。
    下了车，她戴着墨镜的头转来转去，看到停车场里这么多车，又有些呆住了，她站在那里，头在动着，但整个身子是僵硬的，直等到春妮拍了拍她，她才清醒过来。
    大家提着东西上楼。
    到了门口，春妮把门一打开，春明就把东西扔在了门口，人跑进去里面，餐厅客厅，然后一个个房间看了一圈，跑出来问盛春成：
    “这里真的就是我们的家了？”
    盛春成笑问：“不然呢？”
    春明嘿嘿地笑着。
    盛春成说：“走走，我们下去继续搬东西。”
    “我和妈来整理。”春妮叫着，盛春成点点头。
    盛春成和盛春明两个人，又搬了两趟，才把车上的东西都搬完，等他们搬完，楼上这里，春妮和她妈妈，也把东西都放进了每个房间，归置好了。
    挤得满满当当的一车东西，到了这房子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看不见它们的踪影，各人的衣物都进了每个房间的柜子里，那些食物，也进了冰箱和厨房的柜子里。
    忙碌完毕，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招呼盛春成过去，盛春成走过去，他妈妈问：
    “春成，这个房子，需要多少钱？”
    盛春成说：“两百多万。”
    春妮朝他不停地使眼色，盛春成想起她和自己交待过，到了杭城，什么东西的价格，就按十分之一告诉他妈妈。盛春成心里暗暗好笑，不会连房子也是这样吧，说二十几万？就是自己说了二十几万，妈妈明天出去，在我爱我家的门口就可以看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房子。
    他妈妈被吓了一跳，头往后面一缩：“两百多万？春成，那你欠了不少钱吧？”
    “没有，哥是全款买的，一分钱都没有欠。”春妮在她妈妈身边坐下，和她说。
    妈妈看着盛春成，墨镜后的眼睛是疑惑的，她说：“两百多万，春成，你是哪里来这么多钱的？”
    盛春成笑笑，没有言语，又是春妮说：“当然是赚来的，哥哥现在是老板，你没看到哥哥他们店里，那才高级。”
    妈妈叹了口气，她说：“看样子还是城里的钱好赚啊，春成，我和你爸开招手车，每天早出晚归，做了十多年，才在乡里起了房子，在千岛湖，给你买了房子，花了十几万，那个时候，就觉得把自己都已经榨干了，两百多万，想都不敢想。
    “现在开招手车的，日子更加难过，那天来旺媳妇来看我，和我讲，他们现在一天跑个两三趟，两百来块钱，扣除掉油费，也就剩一个吃饭的钱了，就是这样的日子，都不知道，还能够维持多久。
    “唉，到千岛湖的路，没修好的时候，开招手车的，谁不是天天盼望着这路能早点修好，现在的环湖公路修的多好，方便了吧，结果没想到，客人反倒比原来少了，这个生意还怎么做？做不下去了。”
    妈妈唠唠叨叨地说着，盛春成说：“不奇怪，每个行业都起起落落的，包括房价也是一样，我们千岛湖那房子，要是放到现在，也要一百多万了，你和爸爸，不也是百万富翁了。”
    话一说出口，盛春成马上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果然，他妈妈叹了口气，就不响了。
    那个房子，爸妈出事的时候，被要债的人逼得急，当时连买房的本都不够，抵给了人家，才抵了十二万零一点。这些年千岛湖的房子年年在疯涨，妈妈虽然在村里，也一样知道，只怕是知道一次，就伤心和后悔一次吧。
    盛春成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钟，他和春妮说：
    “你带妈妈去洗澡，今天一天也累了，洗完早点睡，明天起来，你再带妈妈去附近走走，认认路。”
    春妮说好，领着妈妈进去房间。
    盛春成又叫正在一边，手握着电视机遥控器，不停地换台的春明说：
    “你也可以去洗澡了，洗完澡，还能允许你上会网。”
    春明一听，马上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跑了开去。
    盛春成拿着花洒，给房子里外的花草植物浇了水，等他浇完水，春明也已经洗好了澡，春妮在他妈妈房间，和他妈妈一起洗，不用外面的卫生间，盛春成就接着春明洗了澡。
    盛春成坐在外面沙发上，开着电视，拿着手机上网，进去了妍妍他们的直播间看看，里面还正热闹，盛春成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站起来，还是想去雪妍公司看看。
    他推开妈妈房间的门看看，看到妈妈已经睡了。
    走到春妮房间门口，从门底下的缝里，看到房间的灯黑了，但还有亮光一闪一闪的，知道春妮肯定还拿着笔记本电脑在看剧，他就没有进去。
    走进自己和春明的房间，春明玩游戏玩得正起劲，看到盛春成进来，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叫道：
    “我马上就睡觉了。”
    盛春成笑笑说：“想玩你就玩吧，这个暑假，我就放过你，假期结束回学校，你给我好好上学。”
    “好好，我保证！”春明举起了右手。
    春明初中已经毕业，下个学期，就到千岛湖去上高中了，这个暑假，也是他最放松的一个假期，连暑假作业也没有。要玩，也就这个暑假了，等假期结束开始高中生涯，那苦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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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春成和春明说：“我出去一趟。”
    春明连头也没回一下，他就说声好。
    盛春成离开了家，还是走去雪妍公司，一进公司的大门，就看到雪儿和往常一样，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八月的直播间”外。
    不知道为什么，盛春成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走过去，在雪儿身边站住，雪儿看了看他，问：“你回来了？”
    盛春成点点头，他昨天就告诉过雪儿和妍妍她们，今天自己要去老家，把妈妈和弟弟妹妹接来杭城，而且，他们来了就不走了。
    “都安排好了？”雪儿又问。
    盛春成笑笑说：“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又没有金山银山需要搬，一辆小车，就把人和东西全拉来了。”
    雪儿笑笑，没有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