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规

    宋均廷背对门口，没留意到。
    唐予沫一抬头，看见许久未见的身影，愣住。
    “子……子博？”
    “嗯？”宋均廷疑惑地皱皱眉。
    顺着她的视线，转身。
    江子博定定地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都说眼见为实，他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宋均廷，二十年最好的兄弟，正用结实的双臂稳稳地抱着唐予沫。
    唐予沫一只胳膊打着石膏。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搂住宋均廷的脖子，整个人紧紧依偎着这个男人。
    他们的关系，一目了然。
    江子博忽然完全体会到妹妹的失望与痛苦。
    因为此时此刻，他就是这种感觉。
    无比的失望，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均廷……你先放我下来。”唐予沫小声道。
    她不敢面对子博的眼睛。
    跟宋均廷发展成今天的关系，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但其实有很多机会跟子博透露的。
    如今，好像怎么解释都属于刻意隐瞒。
    宋均廷牙根一紧，目光炯然地直视着江子博。
    “等会再跟你说。”他抱着怀里的女人，进入洗手间。
    唐予沫双脚着地，小心地撑住墙壁，道：“你先出去找子博，我不用陪。”
    宋均廷看着她额头的白色纱布，不放心。
    “哎呀，我自己可以的……现在头没那么晕了。”唐予沫忍住眩晕，单手把他往外推。
    打她车祸受伤，他体贴入微，不是头一次照顾她上厕所，但现在外面多了两个不容忽视的人。
    她好羞愧。
    “你小心点。”宋均廷没办法，摸着她的头沉吟，“其他什么都别想，交给我。”
    面对子博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早做好了准备。
    不过洗手间的门关闭之后，他一动不动守在外边，等唐予沫完事出来，扶她躺回床上才正式看向江子博。
    “我们出去谈。”
    刚才的五分钟，江子博一言不发。
    唐予沫回到病床，他才开口。
    话是对江子纯说的：“过去，知道该说什么。”
    “哥……”江子纯原本是打算道歉，可看到宋均廷对唐予沫的温柔体贴，心里顿时充满羡慕嫉妒恨。
    “子纯！”江子博加重语气。
    江子纯脸色苍白，抿着嘴唇走到床前。
    “唐予沫，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谢谢你大人大量没跟我计较。”
    背书一样地说出这番话，在场三个人都能听出，她其实并不太情愿。
    宋均廷眸光转为犀利。
    他跟江子博观点一样，事情一码归一码，把沫沫害成这样，就该怀着十足的诚意认错。
    说到底，还是过去把子纯宠坏了，以至于她一次又一次地做错事，却理直气壮地不愿承担后果。
    对比起来，越发觉得沫沫的勇气难能可贵。
    江子博英挺的眉毛拢在一起，带着怒气：“江子纯，把刚才的道歉再说一遍！”
    江子纯不待他说完，捂着胸口：“我忽然很不舒服，先回去了。”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大哥亲眼看到刚才亲密的一幕，心里也恼恨，却把气发在她身上。
    她瞥了唐予沫一眼，掉头离开病房。
    唐予沫对着她的背影，同时说给两个男人听：“道歉我收到了，不会再追究。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谁对谁错追究也没用，我只希望以后大家都好好的。”
    江子博垂下眼皮。
    跟唐予沫的视线，终于对上。
    她难掩激动，千言万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子博目光深刻，嗓音低沉沙哑：“这次子纯冲动任性，酿出大祸，谢谢你不追究。医药费我出，你好好养伤，早点康复。”
    唐予沫点头，想露出一个微笑，心情沉重地实在笑不出来。
    宋均廷不着痕迹挡住江子博的视线，拍拍他的肩。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到医院楼梯间。
    四周安静，午后阳光透过高处的小窗，洒在水泥台阶上。
    江子博斯文俊逸的脸庞，浮现罕见的冰冷与讽刺。
    “结婚？你跟唐予沫？”
    宋均廷站得笔直，毫不犹豫地承认：“是，我打算跟唐予沫结婚。她是我的女人。”
    “你们，”江子博压抑地眯着眼眸，“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段时间了。”
    “具体的！”
    “在她认识你之前。”
    宋均廷可以对任何人说谎，唯独不想再欺骗兄弟。
    他是真心把他当作兄弟，不想失去。
    江子博眼角多了抹暗红：“也就是说，最初她带受伤的小朋友到医院之前，你跟她就在一起了？”
    宋均廷点头。
    江子博难以置信，胸膛不规则地起伏着。
    换而言之，自己对沫沫动心，对沫沫展开追求，再被沫沫拒绝……
    这家伙全都看在眼里，却假装说她配不上他，其实根本是暗中看笑话，暗中使绊子。
    这算什么兄弟？
    算什么狗屁兄弟！
    “该死！”江子博一咬牙，拳头挥了过去。
    宋均廷下巴吃痛。
    要命的是，拳头落在前两天被陆少远打的同一处。
    他揉揉下巴，沉声解释：“我跟她一年多，存在亲密关系，但一直没有发生爱情……”
    原来有一年多了！
    江子博愤怒地再挥出一拳。
    宋均廷没有躲避，硬生生接住，下巴登时有种要脱臼的感觉。
    他咬咬牙，坚持把事实说完：“我始终以为自己爱着子纯，还一度防备唐予沫会缠上我……”
    又一拳头过来，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落下台阶。
    宋均廷及时撑住墙壁，稳住脚跟。
    “是我不懂爱情，后来看你和陆少远都喜欢她、追求她，我开始感觉到嫉妒，慢慢正视自己对她真实的感觉。我……”
    江子博近三十岁的生命里，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为标签，从未如此野蛮暴力过。
    但宋均廷每说两句，他就狠狠挥过一拳。
    几分钟过后，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
    一个揍得手酸，一个英俊的脸庞挂了两道彩，腹部也吃了拳头。
    沉默。
    阳光从小窗进来，映在他们的脸上。
    宋均廷摸出烟盒，递给江子博一支。
    江子博从不抽烟，却夺过他的打火机，兀自先点燃。
    反而是宋均廷，随手把香烟咬在嘴上，不急着点燃了。
    他侧身靠在墙上，暗着眸子，沉沉注视着子博。
    “打够了吗？”
    江子博吐出烟雾。
    不够！
    最信任的兄弟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揍几拳根本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