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战斗/约翰.托兰

第127章


许多人一丝不挂,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他们情绪高昂,高唱着爱国歌曲。 
  到达共产党控制区的第一辆救护车载了10名北朝鲜战俘。车门打开后,每一位瘦弱的回归者手里都拿着一面国旗。他们用嘶哑的声音唱起了《金日成将军之歌》。他们眼里充满了对迫使他们来到这里的美国人的仇恨,越来越多的卡车和救护车载着回归的战俘们抵达这里,战俘们的情绪表现无不相似。他们一下车,就被护送到帐篷里,在那里他们第一次受到了烟、茶的款待。中国、北朝鲜的记者一见战俘们下车就紧随其后,进行采访。

  杜安·索伦,直升飞机的驾驶员,坐在载着联合国军战俘的开往板门店交换地的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上。在火车开动之前,他就听到前几列车厢传出的喧叫声。部分喊声出于欣喜,更多的则明显是对那些“进步”分子的仇恨,因为这些“进步”分子替共产党干事,在战俘营里称王称霸。现在这些“进步”分子被这些早就伺机报复的愤怒的战俘们围攻了起来。 
  甚至当火车启动后,在火车钢轨的“卡嗒,卡嗒”声中也可以听到一阵阵的辱骂声。而杜安·索伦乘坐的车厢里,人们在静静地交谈。到晚上,所有的人都进入酣睡状态。当太阳徐徐升起时,索伦醒过来了。他感到一阵阵颠簸,象是坐在一艘轮船上。向外望去,他发现列车正在横越一条大河的高架桥上行进。“整个列车顺利通过了桥,但是,并不是车上所有的乘客都安然无恙地通过了。一节节车厢里的乘客从窗口伸出脑袋,传说有两名著名的 ‘进步分子’在火车从桥上呼啸而过时离开了火车。”很显然,这两名“进步分子”是被扔出火车的。过了一会儿,有话传到了索伦乘坐的最后一列车厢,“谁也无法知道,当这两名‘进步分子’被扔出车厢,尚未掉进大河之前,是否有时间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火车在平壤停了近一个小时。北朝鲜士兵围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把蜂拥而至的市民们阻挡在一百码远的地方。突然一位士兵离开防线,甩下他的带红星的帽子,向那列火车跑去。随着一声令下,约8名或是10名北朝鲜士兵紧随其后,在距火车上美军战俘伸手准备把他拉上火车还差20码远的时候,逃跑的士兵向后一歪,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追赶他的士兵,又踩又踢使他不省人事或是一命呜呼,然后又把他拖到人群前展览示众。 
  在平壤南部几英里的地方,火车停在一座被炸毁的大桥旁,战俘们挤进了停候在那里的卡车,卡车很快开到了离开城很近的集结待运地域。令索伦感到吃惊的是他的帐篷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陋,而是有点奢华。帐篷里安置着双层弹簧床,他们看来不用再睡在地上了。 
  索伦在穿过三八线后,一想到他将面临的繁杂的任务,他那份对自由来临的喜悦之情就减弱了。他必须马上向陆军情报局汇报内勒·富特中尉以及他的上司对索伦和海军高级将领慌报军情的恶劣行为,而索伦本人则并不想报复富特。陆军情报局现在肯定会认为他患了精神病,会对他采取相应措施。但是他的上司必须受到责问,因为是他向索伦肯定富特富有经验,可信赖,而且富特本人声言他对人情、地理环境掌握了第一手材料,这使得索伦的上司更认为富特能胜任其职。但实际上他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 
   8月30日晨,索伦和另外约50名战俘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一位看守官上最后一课。随后,让他们上了三辆小卡车,带到了南部。一路上他们看到美国军用卡车上挤满了运往北部的共产党士兵。这些红色战士经过美军的卡车时,随着令下,纷纷扔掉手中的衣物,向美军大叫。约过了数英里后,这三辆卡车转了个弯,退到一个简朴的拱门前,拱门上写着几十大字:欢迎来自由门! 
  蔡,一位身材矮小堪称索伦的战俘营里最优秀的翻译急步上前,试图比较正式地向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上尉呈上回归战俘的名单。但是,上尉一下从翻译手中抓过名单,走上前,熟练地叫起了名单上的名字。 
  当每位战俘从卡车上走下来时,一位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员便在一旁握住他的手,护送他走到拱门口。“欢迎您回来,头儿,”护送索伦的士兵说道,“您感觉怎样?” 
   “您好,下士,很高兴回到这里。”索伦摸着年轻海军陆战队队员宽厚的肩膀感到很高兴,同时情不自禁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很虚弱。 
  医生初步进行了检查,在从“失踪”官兵资料中核实了战俘的名字后,索伦以及其他几个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被安置在接待室里、受到了美国海军陆战队伦道夫·佩特将军的欢迎。有人给他们端上了饼干,冰激凌等茶点。 
  佩特打开了一个略有些扯碎的雪茄烟盒。烟盒内装着一个海军陆战队飞行中队的飞行员们从他们的军服上摘下的十几对金质空军徽章,用来赠送给每个从战俘营返回的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本来还计划将赠送空军徽章的仪式拍成电视。但是,当佩特将军带领众人走向拍摄室时,一名助手告诉他由于所有这批归来者都说他们不愿见新闻记者,拍摄计划就无法实现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索伦代表全体归来者说:“我和其他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员在等待交换战俘时都一致决定我们不愿在战俘交换地与新闻界会面,因为敌人将《星条旗报》的许多复制品带到战俘交换地;我们已经看到了新闻界根据与已归返的战俘们的会谈而发表的那些荒谬文章。现在,如果让摄影机拍摄佩特将军给我们戴空军徽章,无异于给记者们提供机会让其错误引用或夸大我们将要说的话。那些自愿从胸前摘下军徽让佩特将军戴在我们身上的飞行员应当被邀请来参加这个仪式。我想美国国内的人们应该看到和听到的是这样的实情,而不是他们从以前的新闻报道中得知的废话。” 
  佩特将军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暗示人们跟着他走进摄影室。赠送徽章的仪式过后,每个归返者便有机会单独见到佩特将军,向将军汇报任何他认为应该立即予以报道的事情。索伦向佩特将军汇报了两件事情。第一,一个很有名气的通敌分子那天跑掉了。要不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上尉劝阻两个被通敌分子出卖的士兵不要在战俘交换地杀死他,那个卖国贼早就活不到那一天了,但是,他要活着渡过太平洋是不可能的。索伦和海军陆战队的上尉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卖国贼的命运,而是担心如果那时有好人将那个卖国贼除掉的话,日后是否会受罚。 
  第二,索伦简单地告诉佩特将军说他自己之所以没有完成任务是由于美国陆军情报局的两名官员造成的,他认为这两名官员的上司应该立即听取他详细的汇报。佩特将军没有打断索伦的话,也没有再进一步提问题,而是指示并安排索伦绕道东京回美国,以便他能直接向美军远东司令部汇报这些情况。

  在过去的两年里,“反动的”联合国军的战俘们挫败了北朝鲜和中国审讯官想要教育他们的企图。战俘中意志最坚定的莫过于西奥多·R·哈里斯上尉,他是B- 29轰炸机的飞行员。他坚决不承认他曾经投掷过细菌炸弹。十个月来,他拒不认罪。为此,他经常遭到残酷的毒打,然而这类严刑拷打使哈里斯更加坚强。最后,他被押在一个火刑场的前面,行刑者递给他一块遮眼的布,但被哈里斯拒绝了。他听到一声令下“烧”,接着就是锤子咔嗒声,他立即失去了知觉。有人告诉他; “火刑只是你不坦白时给你动用的一个榜样罢了。” 
   1953年1月下旬,哈里斯被蒙上双眼,装进卡车里,带到了中国的沈阳。此时他并不知道他的整个机组人员都在那儿。虽然中国审讯官想方设法屈辱他,但他们同北朝鲜审讯官一样,也无法使哈里斯认罪。但是有一次当一名中国官员用哈里斯的衬衣来擦他的皮靴时,哈里斯终于发怒了。他不顾一切地挥手猛击那个中国军官。中国军官离开后不久,便带着一个很大的木制的盆子式的刑具返回来,盆子的四边和顶部用铁链连接起来如同一个十字架。哈里斯被命令坐在十字架的中间,十字架的四周折起来后,顶部呼地合上了。行刑者将他的膝盖抬起来顶着他的胸部,在盒子上仅留了半英寸大小的一个小洞用来呼吸。哈里斯被关在这个十字架里长达十几个小时,没有水喝,没有饭吃,也不能活动身体。每天10个小时的惩罚,如此关了10个月后,哈里斯被蒙上双眼,转移到沈阳的另外一所监狱。囚禁他的牢房的地上总有一英寸厚的水。他在这里经受了无数次审问,但始终未能使他认罪。他的“不合作”给他招致了另外一种长达14个小时的盒子式的刑罚。不过,这次增添了一些新花样:卫兵用木棍不断地有节奏地咚咚地敲击这个盒子。当他最后被放出来时,哈里斯的下半身一时已经瘫痪了。释放后的十天里,他的脑子里还响着木棍咚咚的敲击声。 
  其后的6个星期,每天他都要受到军事法庭的提审。在法庭上他总是在问他们是不是在以战争罪审判他?他的问话总是得不到答复,法庭也不理睬他一再要求请律师替他辩护的请求。相反地,法庭总是问他;“现在你准备认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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