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墨银

第57章


!你甚至都不爱他!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她哭得鼻头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疯了般的哭喊。却在流苏一句话后,所有的哭叫戛然而止,只余颓然绝望,流苏说:“如果这样的陪伴都不能令他爱上你,那么还有坚持下去的意义么?”
  夏侯阿囡走的时候红肿着眼,却坚定的朝流苏望来:“我不会放弃的。”
  夏侯阿囡这么一闹,时间就过去了,原来就微弱的阳光已然西斜,天色阴了下来。流苏觉得坐着也实在无聊,遂进了室内看荷包做女红,荷包的手绢大约绣完了,现在正在做一件衣服,密密的缝着针脚。流苏前世哪里会这种针线活,以前的凌流苏出生武将世家,自然也不会这个,因此流苏穷极无聊,向荷包讨教起了女红。
  苏柒然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流苏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玉般的脖颈,烛光打在上面,笼起一层金黄色的光泽,她向荷包问着些什么,神色温柔而安然,不时弯起唇角,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
  他轻咳了一声,流苏抬头见是他,像是预料到一样,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迎接,问道:“晚膳在这里用?”
  苏柒然“嗯”了一声,有些犹豫的问:“晌午夏侯阿囡是不是来过?”
  流苏俏皮的故作惊讶:“原来她叫夏侯阿囡?是什么人啊?”
  苏柒然斜斜看了她一会,配合的演下去:“是前任宫主的女儿,自小与我一起长大……”
  “哦,那么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根深种……”
  “别瞎想,她如果不是夏侯宫主的女儿,我早赶她出门了。”苏柒然冷声道,眉目间带了冷意,阴冷而残酷,像是曾经那晚掐住她脖子时那样漠然的表情。
  流苏看着这样的苏柒然,微微染上了些许忐忑,说道:“我知道。她今天来过了,说了许多话,依我看,也是个可怜的人。你倒不用担心我,她还太小,纵使被宠坏了,毕竟也没什么心计。”
  苏柒然笑开来,撩了衣摆坐下,说道:“我可没有担心你,别人我不知道,你可不是轻易受人欺负的主。”
  两人说着话,小葛和荷包布好菜,便留了空间给两人。
  都是些清淡小菜,苏柒然姿态优雅高贵,流苏觉得看苏柒然吃饭也是一种享受,不想他却突然抬起头,轻轻笑着:“看我做什么?”
  流苏想起了夏侯阿囡那些话,试探着问道:“你小时,过的怎样?”
  苏柒然夹菜的动作不停,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淡淡道:“不好。被我爹虐待后丢到荒郊野外,被夏侯宫主捡了回去,接受严酷的训练。有次还手无寸铁被丢到兽园去,和一群野兽抢吃的。”苏柒然兴味盎然的回想着,“那是几岁的事了?好像是十三罢。后来也杀过人,被人追杀过,再后来就接任了染的离宫宫主。就是这样。”
  他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着一个童话故事,流苏却后悔让他想起那些过往,轻轻的说:“都过去了。”
  苏柒然眉一挑,灼灼的看着流苏:“你是心疼我?”
  流苏回望过去,灿然一笑:“你说呢?”
  苏柒然的脸垮了下去,一顿饭吃的像是个讨不到糖的小孩子,委屈又可怜。
  吃晚饭,苏柒然却不走,赖着要喝茶。流苏泡了黄金桂出来,突然想到夏侯阿囡的抱怨,笑着说:“夏侯姑娘今日说,这黄金桂和薰荔阁,她问你讨了许久,你却始终不给她。若真是这样,我可承不了这情。”
  苏柒然皱眉,轻斥道:“你听她说呢!泽遥的离宫她也是第一次来,这薰荔阁是刚建的,哪里就能问我要许多次。不过京城离宫里倒真有这么一处园子,薰荔阁就是仿照那处建的,不过因为时间仓促,还不及那园子十分之一。等回去了,我带你亲去看看那园子,若你喜欢,就住那里也可;若不喜欢……”他笑谑道:“若不喜欢,就和我一起住罢。”
  流苏假装没听到他的调戏,自顾自喝着茶。
  苏柒然轻轻叩着茶杯,说道:“说起回京,我们确实该走了。最迟不过后日,你也收拾下行李细软,这几晚早点休息。我担心你才安定下来,又要奔波,身体吃不消。”
  流苏吃惊:“这么快就要走?”
  “嗯,北蜀军队撤退也在这两天,这里是他们撤回北蜀的必经之路,沿途掠夺是免不了了。对付他们,光阮地星一个堂的人就绰绰有余,只是能少惹麻烦就不惹,我不想收拾太多烂摊子。所以趁他们来时走罢。且京城里也有事情要处理,”说到这,他微微一笑,“那些个自诩正义的帮派们,行事可是比魔教还龌龊,是该给个警告的时候了。”
  流苏觉得毛骨悚然,苏柒然的笑容优雅,却隐含着血雨腥风,还隐隐带着猎手看到猎物时亢奋的嗜血野性,是一种最原始的残酷。她几乎都快忘了那被扼住脖子时的窒息感觉,几乎忘了他本是谈笑间取人性命的离宫宫主。她只记得他在她面前的无措,调笑,温柔和安然,却不知道,也只有在她面前,苏柒然才会展露出这另一种面貌。
  她抓住苏柒然话里的重点,诧异问道:“北蜀要撤退?他们不是刚大兵压境么?”
  苏柒然笑着摇摇头:“你以为宣墨会做没把握的事么?他既然选在凌家军与北蜀决战那日宣布圣旨,就早已料到凌将军会不堪受辱而殉国,凌家军会解散。那么他肯定做好了完全准备,不会让北蜀再南下一步。他行事谨慎,并非鲁莽之辈。他的谋略,你应该知道的。”
  流苏心里一痛,也不回答,只是默默的喝茶。那样的黯然看在苏柒然眼里,胸口也是一阵痛,摇摇晃晃漫不经心的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妖娆婉转的身形便消失在夜色中。
  伍拾肆
  木堤曲接到密报时精神大振,勉强想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嘴角抑不住的笑容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蓝止看着愉悦的木堤曲,笑问:“什么好消息?”木堤曲把密报递了过去,纵使冷静深沉如蓝止,也不由笑起来。他撩起车帘看看后面跟着的长龙一般的军队,挑挑眉,弯起一支手指微曲在唇边:“这么说,这次南下,我们胜算的可能要大些了。”
  “是。”木堤曲往后一靠,“我本不赞同这时出军,不过既然主上此次决心已定,又派了大兵压境,想必拿下大越是势在必行。现在凌风雷已死,凌家军不复存在,南下的阻碍也没了,离我北蜀壮士势如破竹攻下京都的日子也不远了。”
  蓝止凝眉细想了一会,隐隐却觉得有些不安,说道:“虽然凌家军已散,大越军队的兵符落在了宣墨手里,这个人,我们也不可小觑,轻敌不得。”
  木堤曲扬了扬手上的密报:“上面说,宣墨只身一人带领军队前来,并无任何武将。论权术,我比不过他;论战略,他出身书香门第,恐怕战场都没上过,纸上谈兵可是大忌,他如何比得过我。阿止,若这样的情况下我仍败在他手……”他长叹一声,“那我不得不服老了。”
  望天县很安静,越往凌家军营地走,安静的越诡异。木堤曲停住马,派了小队探子前去探查。不一会儿,探子回报说并无伏兵,他略略安下了心,继续率着众人往前。
  大越明黄色的旗帜在北方高远的蓝天中显得分外鲜明。木堤曲眯着眼睛朝旗下望了望,却只有零星数十人。他原以为宣墨既然敢在大战当口逼得凌风雷自杀,凌家军分裂,自是有了准备,随身定有大军保护,却不料只有那么几个亲随,心中疑窦丛生,不由朝蓝止看了一眼,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不安和疑惑。那些宣墨带来的军队呢?他们是不是中计了?
  木堤曲此刻再无了不久前那踌躇满怀的壮志,警惕的策马徐行。宣墨听到了北蜀军队铁蹄踏在地上的震动声,却头也不回,只是看着一处不知名的方向,他的流苏,就是从这个方向离开,慢慢消失不见。他躲在暗处,看她茫然四顾,看她孤苦无依,他却是最没有立场和资格去爱她的那个人。“流苏,流苏,流苏……”他低下头缓缓念着这两字,压在心上似有千斤重,仿佛只有藉这一遍遍的低喃呼唤,才能缓解胸口深深浅浅痛到极致的麻木。
  木堤曲因为宣墨显而易见的轻视有些气闷,重重一勒马,马嘶叫着腾起前肢,落地后打了好几个响鼻。宣墨好似才听到一样,负手转身,眉眼清秀儒雅,满身清贵之气。他笑问:“木将军是否以为宣某小人,得志便猖狂?”
  木堤曲被识破了心思,也不否认,大方承认:“是,我敬重凌将军,却不想他一代名将,竟是这种死法。”
  宣墨笑的风轻云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学会舍弃,方为正道。以大局为重,这句话木将军想必耳熟能详。宣某是如此,推及木将军,也是如此。”
  木堤曲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一定有诈,自己像是一步步跟着宣墨的圈套走,却还不得不求助于眼前这个设陷阱的人:“什么意思?”
  宣墨摇摇头,颇为可惜的说:“木将军,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你可知,你在这里每浪费一秒,你的国家就多一分沦陷的危险。”
  木堤曲脸色巨变,却无法理解宣墨的意思。蓝止略一思索,猛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宣墨,声音都发着抖:“你攻入焉独了?”
  焉独是北蜀的京都。因为北蜀的地理和气候,所产土质均为疏松的沙质土,用这些沙土,无论是筑墙,还是黏合砖缝,都不甚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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