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可是……”讲到这里，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抹罕见的红晕。
  天哪，有谁见过西楚霸王脸红的？ 这天下恐怕也只有我了吧，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那今日项少侠来到底有何指教呢？”我反问。
  “项籍这次来想请夫人成全籍与令嫒之事。”他卟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这一下，门外突然一声轻响引起了我的注意。
  “语儿，进来吧。”既然她也在外面，不如让她一起进来面对面讲清楚比较好。
  大约沉默了十来秒，语儿推门进来了。不安的望了项羽一眼，然后又看看我的脸色。“妈咪！”
  “你在外也听到了！你的意思呢？”我强忍住喉咙的不适，平静的看着她。
  “妈咪，我……”语儿涨红了一张脸，然后跪了下来。“对不起，语儿让妈咪操心了。”
  “情到浓时，谁都控制不了。又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咬住下唇，陷入了沉思。
  “妈咪，那日妈咪对语儿所言，语儿时时记在心中。奈何，女儿已经钟情于他……语儿……”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语……？”项羽听到这里，表情也变得有些激动，看向语儿的眼神更加的温柔。
  我的心突然一下凉了，我自己都如此又有什么资格来阻止女儿的爱情。可是为什么偏偏谁都没选，竟选了一个名气最大却也最短命的袅雄。“如果……”我顿了顿，决定换一种表达方法：“如果……语儿是问妈咪的意见，妈咪会说妈咪绝对不同意！”
  “妈咪？”语儿神情一震，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这样的神情让我心疼：“可是，路是语儿自己选的，妈咪没办法干涉。事情的结局，妈咪已经告诉了语儿，如果语儿还是一心不变的话，妈咪除了祈祷语儿能幸福外，也没其它的话说了。”
  眼泪顺着我的脸一粒粒的滴到我的手背上，这泪水是哪些的灼人，灼得我的手背与心里如同火烧般难受。
  “妈咪—”语儿扑到我床边，抱着我的腿大声的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语儿不孝，语儿有负妈咪的教诲。”
  罢，罢，罢！如果语儿和他在一起，那么虞姬又怎么办呢！轻抚着语儿的秀发，我心乱如麻。为了女儿，难道得叫人暗中打听虞姬的下落，再暗中除去？一次次将自己卷入历史中，我这又是何必呢。
  “项羽！”我突然打起了精神，神情极为冷冽的看着项羽。
  “是！”他神色一凛，一脸正经的看着我。
  “语儿钟情于你，我实在没有话说。只有一句，就算你今后名震天下也罢，一败涂地也罢，我都要你当我面起誓终生对语儿不离不弃。”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起誓是有着相当的执着的。
  “是，我项籍在此起誓，定会照顾樊季语一生一世，绝不负她。”他随即跪在了我床边，郑重的说出了誓言。
  “还是那话，如若有朝一日你违背誓言，管你是一方霸主也好，还是能通天彻地也好，我季嫣然定不会轻饶于你。”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咳起来。
  “妈咪，妈咪你怎么样了？”语儿赶紧替我顺气，随即对项羽道：“项大哥，快把几上的药递过来。”
  项羽这才手忙脚乱的将药端到我床前，然后与语儿一起喂我服下。见我服完药后，项羽再次跪了下来，同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表情十分严肃：“夫人，项籍还有一事要谢谢夫人。这次如若不是夫人，她恐怕会身陷火海。夫人放心，从今往后，保护虞姬的责任就由在下一力承担。”
  “你说什么？”我突然反手抓住他。
  也许是被我的态度吓到，项羽有些心虚的回答：“籍是说，从今往后保护令千金的责任就由项籍一力承担。”
  “不，不是这个！”我摇摇头，然后又问：“你叫她什么？”
  “哦，”语儿恍悟，随即笑着解释道：“当日语儿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所以说自己叫做虞姬。其实就是将自己的名字反着念回来。”
  “是，籍因为一时顺口，所以才会称语儿做虞姬。”项羽说到此处，也露出了微笑。
  而我，突然觉得自己被五雷轰顶。天意么，这难道真的是天意么。“语儿，你去叫你泷叔叔过来。去叫他过来……”
  这个时候我想见的人只有泷，只有他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妈咪，您怎么了？”语儿赶紧来扶我。
  “韩，快！快找泷少过来！”顾不得疼痛，我径直推开语儿赤脚下了床。
  “妈咪！”语儿吓坏了：“项大哥，快替我扶妈咪上床去。我去叫哥哥和韩姨！”
  “好！”项羽直接拦住我，语儿跟着冲出门一路叫着祈儿一路跑了出去。
  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到了快崩溃的地步。这时，只见祈儿与泷已经从门口跑了进来。
  “CAT怎么了，刚一进门就看见语儿哭着跑出来。”
  是泷，泷进来了。我扑上前去抱着泷，失声痛哭起来。“泷，我该怎么办？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呀？”
  “嫣然，乖，乖。你伤刚结疤，不能这么激动，小心又再裂开。”轻轻搂着我，然后柔声哄道。
  “祈儿，你带着语儿和项羽先出去，让我和你妈咪谈谈。”泷轻声的嘱咐。祈儿这才拖着语儿以及项羽离开了房间。
  “泷，怎么办。语儿就是虞姬，原来语儿就是虞姬！我应该阻止她和项羽在一起么？”还是放任着她忠于自己的感情，最终与项羽一起走向灭亡。
  “嫣然！”泷将我慢慢抱起，放回床上：“嫣然，不要再哭了。我知道你的心中已经承受不了这些事了，可是你是语儿的母亲呀，你这个样子会吓坏她的，还有宝儿。”
  “泷，究竟怎么办才好？”我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主见。
  “语儿怎么说？”泷问。
  “她知道项羽的事，可是我没有告诉过她虞姬的事，更没有说过有关霸王别姬的故事。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其实就是虞姬呀！”止住哭声，我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一向泷复述了一次。
  听完过程后，泷沉吟了很久，想来他是想冷静的思考着这一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对我道：“最近，嫣儿身体很不好。我觉得，她恐怕大限快到了。而你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丢了性命。所以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些历史，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即使下一秒钟就会死，只要这活着的时候活得精彩，觉得幸福那就够了。”
  “泷……”
  “嫣然这一辈子，活得很辛苦。其实抛开嫣然内心对历史的挣扎外，是不是也觉得很真实、很轰轰烈烈呢？凡事知道了结果后，肯定会诸多顾忌反而抑制了原本真实的自己。”泷的声音如同天籁，唤起了许多我沉睡的记忆。之前的为了嬴政，为了于期，又为了扶苏我与这历史做着无用的抗争，最终却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最真实的历史。
  “嫣然在与历史抗争，面临选择时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而如今语儿又面临了选择，语儿的无畏正是因为她无知。不，她并不算无知。最起码她知道了项羽的最终下场，仍选择了与他一起轰轰烈烈的过。是不是就表示她做好了直面一切的心理准备，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去阻止她呢。这样干干脆脆的放肆去爱，最终如烟花一般绚烂离去。还是终日沉浸在后悔、失落中碌碌过一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泷的眼光变得很悠远：“嫣然也会选择前者吧。因为我们都曾选了后者，而且都有过后悔与遗憾……只是我们的选择中有着难以避免的对他人的责任，而语儿的选择要负责的只有自己，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呀。”
  泷的话让我冷静了下来，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对于焚书坑儒的自责，以及政儿的政令的自责侵蚀了我的全部，让我终日活在自责中。而如今，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打起精神来，未来我还有一场不小的仗要打。
  “是，语儿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也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伸手抹干了眼泪，然后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泷，你说得对！”
  “那可以叫语儿进来了么。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一个奔六的一个快奔七了，还抱在这里悲春伤秋的，也不怕孩子们看笑话。何况这个风吹雨打都屹立不倒的铁人妈咪，突然变得如此歇斯底里，她应该吓坏了吧”泷打趣的冲我眨眨眼。
  “嗯！”我点点头。
  当门再次打开时，语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了进来：“妈咪，妈咪你没事吧。”
  “对不起，宝贝儿，让你们担心了。”我搂了语儿入怀，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拉住祈儿。
  “妈咪？”显然的的骤变让语儿极度不适应。
  “项羽！”我斜眼看了看立在门口的项羽，然后示意他进来。
  “是，夫人。”项羽走了进来，然后直直的立在我床边。
  “刚才实在是抱歉，让你见笑了。”我露出歉意的笑，然后道：“之前的大火让我受了些刺激，一时情绪有些乱。你别介意！”
  “是，逢此骤变，夫人还需保重。”项羽倒是落落大方的。
  我笑着看看泷，然后才道：“既然语儿选择了你，我无话可说了。不过语儿的身份，恐怕会不容于你项家。你的责任真的很大！”
  “是，夫人……”刚说了一句，泷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襟。他立即会意：“是，岳母大人，万事交给小婿了。”
  “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