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如嫣然有一天大限到时，相信她会到陵寝来与朕想会的。朕知道嫣然一定会。这些日子，朕以闭关为由一直亲自督守地道的工程。大臣们自是找不到朕，朕也乐得轻闲。直到地道打通时，朕再花上了一天的时间亲自将草堂前院那个通道砌成一口井，当所有工程都完毕后，朕的内心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一般。
  只是朕万万没想到，当嫣然看到突然出现的朕竟然是这样的反应。“啪”的一巴掌扇到朕的脸上，朕这一世还没被人扇过巴掌。朕是当今天子，是我太过宠她了，才会让她如此胆大妄为？
  “你在做些什么！”她居然还不知死活的冲朕吼道：“修直道也罢了，你如此大兴土木，不顾百姓，根本不是我所知的那个嬴政！”
  “季嫣然，你好大胆！”朕气得不轻。
  “是，我大胆！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么！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若如此枉顾百姓死活，只为自己的怕是会留下千古的骂名！”说得义正辞严，让朕无从反驳。可是朕做这种种又是为了谁，她居然如此辜负朕的一番心意，实属可恶。
  那股火在朕胸中燃烧，看她那种决绝的脸，朕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了旁边的木门上。
  没错，朕还是打不下手。朕不忍心打在这个朕视作珍宝的人身上。“季嫣然，想来我是太过纵你了！如今居然用那些个没用的儒家学术来教训朕！”
  正好季韩端着晚膳进来，朕只好将所有的气发在了那晚膳上。一把掀翻她手中的托盘，朕转身便离开了。
  如果朕知道朕这一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朕是绝对不会这样不顾她而去的。当朕再收到她的消息，竟然是从鹿淳那里。
  “陛下，草堂大火。”
  这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响在朕的头顶，顾不得李斯在场，我们还在研究着直道的进展，我已经甩开他们冲出了咸阳宫。
  虽然我气她，恼她，可从没想过会离开她放弃她，更没想过她会离我而去。
  这一刻甚至比那年在同庆宫看到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更让朕痛苦，所以当朕终于在大火弥漫的草堂后院见她时，朕发誓就算与天为敌朕也要保她平安。
  这些日子，我只守着她，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只求老天将她还给我。为此，我还向泷先生学习了那个叫做探戈的祈福舞。我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只求老天能感受到我的诚意，无论怎么样都要将她留下。
  也许是老天听到我的祈求，嫣然醒了过来。朕此时才有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一清二楚。“事发是因为有人夫人在陛下回咸阳时已经偷偷回到了草堂，更有甚者谣传陛下扩修阿房是为了夫人，想立夫人为后接夫人入主阿房宫。属下已经查到一个叫做候生的人，也证实其为火烧草堂的主犯之一。”当自卫营的鲁二将调查结果告诉朕时，朕已经决定要重处罪犯。
  谁料扶苏居然知道了此事，还到鹿府替那一干犯人求情。朕明白这扶苏太过善良，如若不好好培养不能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为君者，除了要做仁君，更重要的是要有君主的魄力与君主的威严。如果凡事太过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定不会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所以，朕决定将扶苏调去北边，看看大秦江山最大的威胁。看看胡人是如何残杀我边关百姓，看看有时朕作出的政令究竟是为何。希望他从边关回来后会更像一个合格的君王。
  安排了扶苏后，我才见到嫣然居然已经醒了。她用力抓住我的手，艰难的开口：“政儿，我们离开这里吧。”
  看她那充满悲伤的样子，朕突然觉得这些年是不是让她操太多的心。朕回顾这一生，从邯郸为质到逃回咸阳；从幼年登基到扫清朝纲，从统一战争到荡平宇内；这种种过程都有嫣然在朕身后不离不弃，默默支持。这些年没让嫣然过好一天安乐的日子，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归心，朕是不是应该真的带着嫣然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让朕只做嫣然一人的丈夫。
  “这次送扶苏去边关，也是想让他亲眼看看边关的情况。待朝政安定，他对边关有所了解后，朕便召他回来。你乖乖睡吧。”低头亲亲那张苍白的睡颜，朕在心中答应了。只等扶苏有了作为一国之君的气魄与担当后，朕就带着嫣然退出咸阳共享这江山。
  不知是不是朕的承诺让嫣然心情好了很多，这些日子他的身体开始恢复。朕看在眼里，欢喜在心中。之后便又到了朕生辰之日，因为嫣然不能进宫给朕贺寿，所以朕在宫中所举行的宴会并不算盛大。晚上，朕见鹿淳急匆匆的离宫，便知嫣然那里一定有好玩的。
  尽快散了群臣，再命各宫回宫就寝。朕带了季楚从未央宫潜入草堂，然后再从草堂到了鹿府。家奴见到我，立即行礼通报。朕不想太过招摇，这才制住他们后与季楚自行走进了院里。
  刚走到院门口，正好听到季韩大声道：“小姐，不如玩祈福呀！”
  玩祈福？那怎么成。朕不在，那嫣然不是要和井川泷一起跳祈福舞。此时不插话，更待何时：“祈福让朕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朕与嫣然开始了这辈子第一次的祈福舞。这时，朕才知道原来跳这种祈福舞一定要与心上人一起跳，才会有如此的感受。
  朕原以为，如果新年第一天充满了欢乐，那这一年都应该是欢欢喜喜的过。可是这一年的麻烦却还没开始，先是东郡落飞石。上书：始皇死而地分。这明显是有心人士在从中作祟，朕派了鹿淳去东郡进行调查，却未查到确实证据。
  为了平息事件，不让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朕不得已下令将毁掉飞死，将附近知情人士悉数灭口。接着，赵佗又从岭南传来密报，说屠睢在那边为非作歹造成天怒人怨。朕立即又叫任嚣查清此事，严惩屠睢。同时任命赵佗为新的龙川县令与驻军统领。
  接下来，东郡民变了。朕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挑唆的，只是朕知道怎么才能将其一网打尽。
  如之前所计划的，朕用二路大军进行包抄，朕再亲率一路从咸阳直接正面迎击，只要大军一到，那叛贼将立即被剿灭。
  “章邯，朕任命你为中军先锋，随朕亲赴战场。李斯，你为军师与朕坐阵大营。这咸阳就交给冯相替朕代理了。”坐在大殿上，朕开始委派同行人员。
  “父皇！”胡亥突然站了出来。“儿臣向父皇肯请，让儿臣此次随父皇出战。”
  “亥儿？”这个儿子从小便与朕亲近，想来是因为赵高是他的太傅的原因。“亥儿尚且年幼，何必上战场。”
  “父皇，扶苏皇兄都能去北边守卫疆土，父皇为何不让儿臣为父分忧呢。”这孩子的态度从未如此坚决过。
  “陛下，公子亥一片丹心，不如就让公子随队出征吧。届时也不用公子出战，相信少荣与王离自会大胜而归。就当是借此机会让公子见识一下我大秦的军威如何？”李斯突然站出来说请。
  也罢，就当让亥儿去历练一下也行。于是朕召告咸阳，三日后起程东巡。
  这三日朕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去嫣然那里看看。明日要起兵了，今日无论如何要去嫣然那里交待一声。刚想出门，就听季楚在外报：“陛下，章邯大人求见。”
  章邯这么晚来做什么？“宣！”
  随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章邯一身朝服走了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爱卿这是何故。”这小子可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
  “陛下！”他突然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章邯欺君之罪。”
  “起来说话。”虽然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但能让章邯如此自责想来必与嫣然有关。
  “陛下，未央夫人她……”
  果然如朕所想，其实朕也想过嫣然会如此做。如果真是如此，朕也只能由得她了。“嫣然可是要威胁你与你同行。”
  “陛下圣明，正是！”章邯的回答算是对朕的一种肯定。嫣然为了朕可是费尽心思了。
  “可是陛下，前两天出了意外。夫人一直不准任何人将此事宣扬出去，更不允许大家将事情报与陛下。”
  “意外？是何意外？”
  “陛下，前两日夫人被刺客行刺受了伤，可仍执意要随军东行。但如今伤口尚未痊愈，如何能千里行军。臣担心路上会出意外，这才深夜前来告知陛下。”看样子章邯是为此事担忧了很久吧，否则不会是这副表情。
  嫣然受伤？她居然想瞒着朕一起东进，这怎么可以。一想到嫣然那受伤的身体，朕的心如同被人一刀一刀的刺入般痛。可是是如果今夜去草堂见嫣然，她知道事情被揭穿了铁定会再想办法跟去。届时就是瞒住所有人，那朕会更不放心。
  想到这里，一个计划在朕脑中形成。“章邯，朕命你明日出咸阳前带着夫人来朕的王辇。到时朕会委派你负责未央夫人的安全，这次东征你就别随队了。”
  “陛下？”章邯的脸上写满担心。
  “放心，即使你不同行，王离也会打胜此战的。朕不会有事的！”走下王座，朕低身扶起他“夫人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了。”
  “是，臣尊旨！”看他一脸的感恩待德，朕明白他的心思了。打发他走后，朕回到王座上提笔写下一封信给嫣然，同时将玉玺一起放进一个锦盒。
  “季楚！”
  “奴婢在！”看季楚匆匆从门外进来，朕招手上她来到朕身边。
  “楚楚，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跟在嫣然身边虽然名为主仆，可嫣然一直将你当亲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