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看他们一副像掐死我的表情，我决定落一重拳。
  “三位请我来这未央宫，怕不是为了让我骂个狗血淋头吧。”我闲闲的坐回王座。
  此话一出，三人才像是醒悟过来一般：“父皇归天时，亲授命我继承大统。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奈何父皇弥留之际来不及交待其它事……”
  看你怎么掰吧，你掰来掰去目的都只有一个而已。可怜正蠢才，半天也绕不到点子上，让赵高这个当师傅的在一旁干着急。也罢，看在政儿的面子上，我来接这话吧。
  “够了，”我打断他：“赵高，你原来就这点本事么，教个徒弟连话都说不清楚，看来你这太傅也不怎么样。一句话，你们手上没玉玺，也找不到玉玺，所以抓我进宫来就为得知玉玺的下落。”
  “痛快，不愧是未央夫人！”赵高虽然被骂，但是在听到我的话后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夫人既然这么说，便是得知玉玺的下落了。”
  “是，本夫人自然是知道。”我再次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头，然后转手倒掉杯中茶后递向赵高。
  不知道赵高是不是做惯奴才，还是这一刻有求于我。立即上前替我换上了一杯热茶，规规矩矩地递了上来。
  “果然是天生的奴才命，此等天生的举动嫣然自叹不如。”我好笑的再次喝了一口茶才道：“如今陛下去了，本夫人没什么证据能证明陛下的死其中有诈。你们要登基、要胡来，本夫人也没了办法。只是这玉玺，本夫人可不会轻易的说出下落来。”
  “夫人有何要求，不妨直说。”李斯自是明白。
  “一，追封季楚为夫人，陪葬于皇陵内。”相信这是季楚盼了一世的名份，如今小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准！”胡亥在得到赵高的授意后，点点头。
  “二，我要亲自为陛下守陵一日，不得有任何人打扰。”
  三人面面想觑了一阵，然后达成了共识：“准。”
  “三，守陵后，我要回未央宫住一晚，不得有任何人打扰。满足了这三条，本夫人自会考虑将玉玺的下落和盘托出。”
  “准。”
  条件讲定，先将季楚安放在秦始皇陵的陪葬室内，过了几日待众臣的悼念结束后，我抱着琵琶来到了嬴政所在的大殿内。此时殿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条条白绫陪伴着殿上最高处那水晶棺木。我一步步的走到棺木前，看着里面沉睡的熟悉睡颜心如刀割。
  “政儿，我来看你了。”我没有流泪，因为嬴政说过，他不会让我再哭了，他只想看着我如同在邯郸时一般那样开心的笑。
  “你不守约定，没有平安的回来。可是我却守着这约，一直在咸阳等你。这样不公平，你知道么。”细细的轻抚着这棺木外面的轮廓，我小声道：“你辛苦了一世，累了一世，是时候好好歇歇了。最后一程，嫣然来送你。”
  说着，我调动了琵琶的音，坐在棺木前轻轻的弹唱了起来：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我送你离开……
  政儿，如今我真送你去千里之外了，你是不是还听到我的声音呢。这声音能安抚你临终前那受伤的心么？我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一切的，赵高的谋权，李斯与胡亥的背叛……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情，我都不希望你再怀着这种悲伤与遗憾离开。政儿，为了我，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求你了！
  我不吃不喝，一遍又一遍的弹着这首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也不知道唱了多久，弹了多少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沙哑难闻。
  看看腕上的表，时间马上就到夜晚的十一点。我知道时间快到了，于是丢下了琵琶在地，我一把推开棺木的盖子。呛人的气息迅速窜了上来，我强忍住那交杂着难掩的气味的感觉，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额头与发丝，却不敢用力。怕自己一用力，他就会在我的眼前坏掉。
  这时，我突然摸到发髻里有一个硬硬的针形状的东西。正想细探究竟，谁料侍女的声音突然传来：“夫人，太子请夫人回未央宫！”
  时间到了，我不舍的回头看了嬴政最后一眼，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不再觉得悲伤。是因为自己已经圆了自己的心愿了，还是因为此时悲伤已经远去，只剩下空虚的心了呢？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一步步回到了未央宫，我看见了胡亥与赵高正等在门口。对他们俩冷笑一声，直接越过他们走了进去。待所有人退去后，我开始将宫中所有的油灯打翻，把灯中油在宫中抹了个遍。另外再将宫里所有易燃物都辅在了木制物件上，以求达到最完美的效果。最后，我走到门口，在未央宫匾额下用墨与下一句话：所需之物在吾身。
  呵呵呵，看到我这句话，他们会气疯吧。我遵守我的承诺将玉玺的下落告知了他们，可他们这一世也别想得到玉玺了。
  接着，我回到宫里，将最后亮着的一盏灯打翻。一刹那间，未央宫内燃起熊熊大火。我留恋的看了这宫殿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从后殿钻入了地道。然后按照嬴政图中所记载将地道口的机关完全封死，不会让任何人再知道这个秘密。
  点燃地道口的那个准备多时的火把，顺着记忆中的地图，一步步的走向前方。不知道这秘道是何处开凿的通风口，这么长的通道居然能够这火把以及我的供氧，不得不赞叹秦人的智慧。
  终于，来到了草堂井下的路口。我担心他们会来草堂搜查，于是赶紧上到院子里，抓紧所有时间将所需物件收入了我那个ADIDAS的包包里，然后背上包，再用手中的火把一把火将这座我住了几十年的宅子点燃。
  回到井边，我再看了看这燃烧的屋子后，将手中的响箭放出，然后跳入了井里。永别了，我生活了几十年的第二故乡；永别了，我最爱的那个人。
  将这个通道口的机关锁定，确定不会有人再看到这条暗道，我踏上了出城的路。
  东去
  天色惭惭亮起来，我背着包走在咸阳城外的小道上。远方的一切也透过清晨的薄雾映入我眼帘。夜完全隐去，这同时标志着新的一天来临了。
  走上官道后不久，隐约看到了些些人影立在前方。走近一瞧，果然在官道上停着两辆马车。车前站着的是我家那三个宝贝，之后是蒙彧与季韩，最一坐在车旁的是泷。看他们那焦急的样子，显然是急坏了。
  “妈咪！”
  宝儿站在车上，率先开见了我，接着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直接朝我冲了过来。
  跟着冲过来的便是祈儿与语儿两兄妹。我向前跑了几步，然后与他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顺势在三人脸上重重的亲下一记。
  “对不起，宝贝儿们，让你们担心了。”
  三个家伙摇摇头：“那日妈咪将我们全都遣开，怕是也想到这一着了吧。还好大家都没事，都等在车边呢。泷叔之前已派人将徐市的家人送往琅琊了，妈咪放心。”
  说完拉着我往车边走去。其中一辆车上坐的是蒙毅一家，见了我后蒙毅赶紧下来行礼。我一把扶起他，叹道：“蒙大人，是嫣然的错，陛下出事后却没能保你蒙家上下。害你这把年纪还要跋涉奔波，对不起了。”
  蒙毅摇摇头，叹道：“若不是夫人，怕是蒙家上下难逃赵高毒手。正是嫣然托季韩来蒙家报信，才让我等全家几十号人保住了一命。我们那日便遣散家仆，跟着季韩一起逃到了泷先生那里。听说后来赵高果真派出侍卫，抄了蒙府。”
  “如今我们要东去，不知蒙大人有何打算。”我问。
  “这……”
  “大人若信得过嫣然，不妨南下去岭南。嫣然写封信给龙川县令赵佗，托他代为照顾大人一家，应该不会太难。”我突然想到这一点，以赵佗的个性，不会卖赵高这类阉人的账，而且岭遇山遥路远，赵高也不会想到蒙毅一家会到那里去。
  “有劳夫人！”蒙毅再次作了一揖：“夫人大恩，蒙家上下没齿难忘。只是不知蒙恬两夫妻如今可遭遇不测？”
  我赶紧扶起他安慰：“大人放心，蒙恬两夫妻，嫣然早有安排。相信不久就会与嫣然会合！”
  “真的？”听到这消息，蒙毅喜出望外：“我蒙家果然有上天眷顾，才会得夫人这等贵人相助，蒙毅……”
  “大人别再说了，如今说不定后有追兵，我们赶紧上路吧。”我忙劝道。
  “夫人说得是！”蒙毅点点头。
  我赶紧掏出笔在一条锦帕上匆匆写了一封信交给蒙毅，然后再扶起蒙夫人上了马车：“此去岭南山高路远，大人保重。”
  “此去怕是难图后会了，夫人也要保重。”说完，打着马朝前去了。
  见他们走远，我这才对着语儿他们道：“我们也走吧。彧儿，你与祈儿负责驾车。语儿，宝儿，韩，咱们也走吧。”
  “好！”听我说完后，她们先钻了上去。这时，泷才走了过来朝我伸出了手。我微微一笑，将手交给了他，任由他将我牵上马去，我们终于踏上了去琅琊的路。
  “李嫣呢？”看着泷独身一人，我忍不住问道。
  泷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前天夜里，去了。”
  就这么去了？我的心里五味翻腾，不知道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