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既然这姑娘喜欢，那就算了。横了彻一眼，径直走出店去。怎料没走到多远，竟然见到刚才店中那女子从店里跑了出来。而且还在街上到处乱闯，似乎在找什么人。看到她那张略显急切的脸，以及时而微皱的眉头，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吾出生这二十年来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那一刹那，觉得无论怎么都想要再与这女子见上一面。因为这样奇怪的感觉，吾不敢近身前去，只得悄悄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有人偷了她的钱袋。趁这个机会，上前去吧。脑中刚有这念头，便已经有所行动了。
  她有着爽朗的笑容与洒脱却不粗鲁的举止，这样的女子吾从未曾见过，似乎天地间没有什么能让她动摇一般。这份洒脱是吾所不曾有过的，也从不敢去想的。吾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背上了那沉重的希望，这种东西如同枷锁一般，紧紧的将吾束缚。
  “小女虞姬……”这是她的名字，总觉得这名字与她不太般配。只是看她笑得如此不设妨，吾之心也随她的笑容开始起伏。她住在南阳最大的驿站，又是咸阳人。看她的打扮显然是富家千金，说不定还是官家之女。而吾是楚之旧将，若被其家人得知必不会容吾与她继续往来。
  思及至此，就算有心再会，却也打消了这念头。
  怎料第二次会面更加奇怪。还是在南阳，只是这日在郊外，吾遇上一伙欲打劫过路商人的盗贼。这伙盗贼为首之人欲□商队之女眷，吾一时气愤便出手相救。怎料竟然不慎落入陷阱，脚下受伤后被几个宵小围攻。
  “这么多人打一人，多不公平！”此时，轻快的女声在林中扬起。听到这声音，吾心不由得五味混杂。又是开心却又担心。
  没多久，吾便见到心中一直念着的女子出现在了眼前。剩下的强盗见到她，立即围了上去。这场面令吾怒不可竭，怎能让她如此犯险。
  一咬牙，吾拔剑直取一人咽喉。
  “你小心。”这时，她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只见她一闪身躲过一个贼人的进攻，然后直朝吾冲了过来。
  “虞姬姑娘，你为何在此出现？”看她毫不避讳的扶住吾，吾心竟有几分窃喜。
  “废话少说，先打发了这些人再说吧。”她的神情已经专注在了敌人身上，如同一只温驯的猫遇险时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
  吾一直向往着苍鹰的自由，而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陪着吾一起共同飞翔天际吧！这时，她已经开始对攻上来的贼子出手。吾学艺至今从未见过如此的攻击招势，快、精、准，力求一招致胜，绝不浪费多余的体力。另外，她总是不着痕迹的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环境，以求在最短时间里击倒更多的敌人。是怎样的夫子，才教导出如此的弟子。吾竟然对她这身功夫有着另外的向往。
  不能输给女子，这是吾心所想。于是咬着牙与她并肩作战，最终将这帮败类一一打倒。
  “你还好吧，能走么？”看她笑得如此爽朗，一瞬间似乎脚上的伤也不觉疼痛了。
  “我两日后便离开南阳，所以今日才特地出来晃晃。谁料却在这郊外遇到你被这帮混混围攻，我已经看到了，总不能当作没看到。只好现身了！”她虽然说得轻松，看似不经意，却暗自将脚步放慢，尽量将平整的路面留与吾行。
  这隐藏的细心与温柔是不是就是长辈们说的好女子？
  这样的宁静并没有太久,突然一声惊呼从她口中逸出：“呀——”
  “怎么，哪里受伤了吗？”顾不得自己的脚伤，有些心急的拉过她。
  怎料，她脸色发白的看着她自己的肩，眼中流露出了女儿家的柔弱与娇媚的一面。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一条青虫伏在她的肩上，时不时的向前探探头，似乎是在找寻下一个方向，接着又缓缓的向前慢行几步。
  “你还笑……”红潮爬上了她的脸，这时的虞姬让人不自觉想将她纳入羽翼下用心去保护与宠爱。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明白其实她再怎么勇敢也只是一个娇嫩的女儿家。女儿家始终还是要人宠着、呵护着的。
  伸手轻轻将她肩头的青虫拿下，然后不经意的弹开。“没事了，不过是个虫子。”这样的语气是吾这些年来从不曾有过的。甚至让吾怀疑吾心中有一吾所不知的自己，那个自己是期望着与一知己共同遨游天下。
  她的表情略显尴尬，吾二人相视良久，突然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这一瞬间，吾只觉与虞姬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牵引绊，这种牵绊将随着吾之二人一生。只是吾并不想逃避，相反有些期待这样的日子到来。
  “明日我们将起程往九江，所以今天特地出来逛逛。没想到竟然和你遇上了。”虞姬笑得极不设防,似乎对吾有着百分的信任。吾不知其信任来自何方，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吾是坏人，竟然如此坦然将行踪相告。还是说她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只是这样的想法让吾极为不安与难过。
  “虞姬姑娘……”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处开头。一时间，吾竟然有些语塞。
  “小女并非对任何都是如此，只是从心底觉得项先生是位君子，值得人信任。”她突然露出了苦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危险，出门在外虽然不应起害人之心，却应该有防人之念。只是不知为何面对先生，就有这样的自信。先生定是好人。”
  “虞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心中的窍喜充填满整颗心。她能明白吾心所想,还是说能与吾之心意相通。
  这时，她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专心的扶起我一起往林外走去。
  清晨，吾骑马奔驰在往九江的官道上。不知为何，始终不想就这样与那么虞姑娘错过。私心让吾拉着蒯彻一起，比预计得更早离开了南阳。
  在九江重逢那是一个极为意外的事,这次的会面不只单单见到了她，还见到了她的父亲以及姐妹兄弟共四人。这一次是在九江的街道上，有人偷了她父亲的钱包，被吾逮住后居然突然发难拔刀相向。看着虞姬一下子将自己曝露在危险面前，吾只觉血气上涌，心都要跳出胸膛般。
  “吓着没？”见她父亲拉她到身边，小心问道。
  她则故作不识的道：“没，多亏这位少侠。”
  听她如此一说，只觉百般滋味涌上吾之心头。她为何要隐瞒吾与她相识一事，还是说她根本未将与吾之相识放入心上。
  她的姐姐倒是极为客气,但是却又客气得让人觉得疏离。吾自问未做出有违本份的举止，就不知这位梳妇人的头女子为何会对吾有所成见。另外虞姑娘的父亲让吾印象深刻，举手投足是有异于常人的风采。而眉目间则透着海纳百川，俯视天下的气势。用蒯彻常说的一句话，此人面像若王者。若非知道此时皇帝正在九江郡内驿馆接见郡守，吾真以为是见到始皇帝亲颜了。
  与他们一行人道别后，吾依约朝蒯彻所住之草庐而去。谁想没走多久，便觉得有人跟在了身后。吾自问一向行事低调，并未与他人有过任何冲突。可背后来人却隐隐透着杀气，让吾心生疑惑。
  过招之后，更觉来者不俗。且招势是如此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有见过一般。突然一个念头自脑子里闪过，这招势是虞姬所用？只是眼前这人却比虞姬的招势更加纯熟且更具杀伤力，另外，眼前之人对于地形与环境的利用是非一般人所能及，每每出招吾都会屈居下风，并处在不利地势与环境之中。这样下去，吾命休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对方突然收了招势跳出战圈：“打下去，你不会是我对手。趁我没改变主意前，你快走。”这时，我清楚的看到隐匿在丛林中的虞姬以及他的父兄。这也令我想到了这个蒙面的人的真实身份。她是虞姬的姐姐，就是刚才在街上梳着妇人头的女人。如果说虞姬的功夫是她教的，这就能解释为何两人的招势相像的原因了。
  吾见虞姬一脸的悲伤与为难，知此事非她所愿，于是也不再过问这么多，直接离开。
  “这是为何？”当吾将昨日一事告知蒯彻时，他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明了的困惑。“她怎么都没有动机会杀你？”
  “这个……”想不明白。
  “那么虞姑娘如何说？”蒯彻脸上除了困惑，更多的是好奇。
  “吾并未与她单独相处。如何得知？”为什么要杀吾，他们应该不知道吾乃楚国项家之后吧。就算知道了，事过境迁，如今天下归一，皇帝也并没有一味追究楚后重臣后裔，自然更轮不到他们来管。若说他们是项家的仇人，却为何虞姑娘在南阳之时未有任何的异常。还是说只是她姐姐与项家有仇，这样就更说不通了。
  想到这些，吾觉得头大如斗，没有任何头绪。只是疲惫得一下躺在了躺椅上。“籍，你看！”蒯彻的声音有了些变化，里面多了几分吃惊。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到了虞姬脸色尴尬的站在站口，欲言又止。“呐，这就给你机会了。”蒯彻暧昧的对吾眨眨眼睛，然后退出了屋去。
  “虞姑娘，你为何来此？”
  “项先生，”她缓缓的走进室内，然后找了个离吾最远的地方坐下。“小女是依先生的足迹找到此处的。”
  足迹？没听不明白，却发现这并不重点。因为她接下来所讲，让吾呆住了。
  “项先生，实在抱歉。昨日之事，并非小女所愿。先生昨日想来见到了小女与家父身处林中，从先生的表情中小女得知先生猜到昨日攻击先生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