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嗯！”
  “实属小女子的不是。当初在南阳，小女只是一时任性才与令友一起戏弄了先生。事后，小女以为与先生不会再有见面之日所以才有心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你的身份？”
  “我乃大秦未央夫人季嫣然之女，樊季语。”她的表情极不自然：“而那日你见到的父亲正是大秦的皇帝。”
  什么？那位气度不凡的长者居然真是秦始皇嬴政！这是吾完全想不到的事。
  “你是楚国项燕将军之孙，我们可是生来就不是同一阵营之人。”她露出了笑容，这样的笑容却让吾觉得从今之后，吾与这女子不会再有任何的纠葛。
  “后来再见先生，小女子也觉有些意外。虽然意外，却也十分高兴。只是不知如何对家人提起，所以才有意装作不识。谁知道，却发生了昨日攻击你之事。昨晚，家母已经将项家与大秦之间的瓜葛一一告诉了小女子。所以，小女今日前来是想向先生保证昨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咱们后会无期吧。”她微微作了一揖，然后直接跑出了门去。
  “虞姬……不，季语姑娘。”不知为何，吾心中想要追上前去将她留住，却完全无法移动自己的脚。
  吾之所想当真如此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就像有人在吾之心上狠狠的割下了一块般。
  “看来那丫头对你并非无情呀，正因为如此才会今日专门前来吧。”蒯彻的声音响在耳际：“籍，你真肯就此错过？”
  “项家人不会答应此事的？”吾深知此事的结果。
  “藉一向不太在乎他人的想法不是么？例如项家人也不想喜欢籍与彻之往来，可是咱们不也还是兄弟。”他微微的摇动手中纸扇，阵阵微风轻轻的拂在了吾脸上，让吾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兄弟，想通了就去吧，后悔可来不及了。”他悠闲的坐到了榻上，随手拿起一竹简翻阅起来。
  “是，若她真对吾无心，那吾再放弃也未迟。”想到这里，我立即追出门去。谁料这一去，却也晚了一步。他们一行已经前往下一个地方，会稽。
  这是吾这一生中最疯狂的举动，居然会跟着一女子一路东行，只为追到她面前告诉她吾心中所想。再见到她，她正与家人在街上闲逛。听说皇帝已经住到了会稽之行宫中，而且正会见会稽的郡守，所以今日没见到。如若被家人得知，吾见到大秦皇帝居然没有为爷爷报仇，怕是会被家罚重处吧。
  看到她对家人说了几句，便独自朝吾所在之处走来，吾心中有着别样激动。“项先生，您是在找我？”
  “虞姬姑娘……”想想又改了口：“季语姑娘。籍今日到来，只为一件事。”
  “先生有话直说吧。”她的表情很复杂。
  “自从南阳一见，籍便……”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心跳得不为自己所控，这样的情绪陌生得让人觉得害怕。这是娘亲所说的心动么？记得娘亲在爹爹过世时，便说过，若朝一日吾所遇命定之人，自然会明白娘亲与爹爹的。
  “怎样？”她眼中露出了疑惑。
  “不瞒姑娘，籍自小便没了爹娘，是叔叔将籍养大。只是籍记得爹娘一直很恩爱，娘曾说过爹爹是她这一世命定之人。如若没了爹爹，她便不知活着为何了？后来爹爹染病过世，籍还记得娘亲在爹爹平日最喜欢的几案前坐了整整两天。那两日，她一直矛盾的看着几案上爹爹平日用的物什，却又时常看着籍流泪。”娘亲那时的样子，吾仍记忆犹新。
  “后来呢？”
  “最终，娘亲殉情而去。那一年，籍只有十岁。”
  “啊——”听到这里她捂住嘴轻呼出来，眼中还隐隐含着泪花。
  “以前籍不明白，为何娘亲会抛下吾一人而去。直到籍遇到了姑娘，籍才知为何娘会有如此举动。那一刻，籍不再怪她。籍如此说，姑娘明白么？”想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因为知道她这泪是为吾而流的。可这样唐突的举动会让她不悦么，吾无法肯定。
  “项先生……”她有不敢相信：“我原以为我母亲与政叔叔之间的爱才会如此，没想到这世上真还有如此的感情。”
  “陛下与令堂？”我不明白，世人皆知这未央夫人有天人之姿，因此得大秦皇帝独宠。至于当中有几分真情，或只是一时诱惑，任谁都无法弄清。
  “世人都知陛下独宠家母，也都认为家母是祸上媚主的祸水。可是有谁知道，这一场为世人所不耻的感情是政叔一味的付出才得到的。而家母对政叔以及大秦的天下起了怎样的作用，又是外人谁能知道的。”许是看明白了吾心所想，她开口解释时有着几许不快。是不快其母被世人所误解，还是因为吾有所误解而让她感到不悦。
  “我一直以来都很羡慕与佩服娘亲，因为她有如此疼她的人。不论是政叔叔，还是其他的人。只要是与娘亲有交情的人，都对她是那么的爱戴与宠溺。”
  “不用羡慕，你也一样。”这个时候有种莫名的冲动让吾顾不得唐突以及不合礼教了：“项籍对你，当是如此。”
  “项先生？”她似乎是惊呆了，所以才会有如此的表情：“你……”
  “如若樊季语姑娘对项某无意，项某也不会再纠缠不清。这就是项某一直从南阳跟到会稽来要对姑娘说的话。”
  “你……你从南阳一直跟着我来此地？”她眼中再次闪动了泪花。
  “是！”
  “你不担心我是未央夫人的女儿么？”她不敢相信。
  “你就是你！虞姬也好、季语也罢。这只是世人对你的称呼，而在项籍心中，你就是那个勇敢中不失娇媚，爽朗却惹人怜爱的女子。”这是吾之真心话，但这么说出来还是让吾涨红了脸。
  “项……项籍？”她突然向吾伸出了手：“我希望你不要为你所说的后悔。如果你今日对我伸出了手，我就绝不会允许你有收回的一日。你这一世，只能有我一人。项籍，你要想清楚。”
  有着欣喜，有着激动。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入怀中，这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吾知道，吾这一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这一世，籍只握汝一人之手。”
  这一握，将我们牢牢的连在了一起。即使后来也遇到了各种问题，包括她想与她母亲一起离开去海外，吾也没有将她再放开。可是当吾在最后的时刻听她说，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吾之结局还义无反顾的与吾一起时，吾才惊觉吾所犯了天大的错误。若吾早知有此下场，定不会让她与吾一起落到如此地步。
  语儿，对不起。若有来世，项籍定会与你一起平安到白首的。语儿，我爱你！
  番外之飞扬的自白
  坐在这船舱里，我看着这无边的大海，脑子里一团乱。这一去究竟会到什么样的地方，我不知道。离开那个我从小生长的地方，独自一人去那遥远的岛上去找寻我的亲人，听说我的外婆与舅舅都在那里。只是这一去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没人知道。想起临走时，戚姨婆，萧外公所说的一切，我也只能按捺着性子等待。
  我隔壁的船舱里是两口棺材，里面装着我的父母。姨婆说，既然要走就带着我父母一起，这样才算是给我外婆一个交待。有时我真的很恨外婆，听说她们一早就知道我父母会有这样的结局，却没能阻止他们。但是萧外公却说，一切都是注定的，怪不着任何人。
  说了这么多，我似乎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项飞扬,出生在战火纷飞之时。我的妈咪与爹地并没有真正结婚，因为爹地说要给妈咪一个盛大的婚礼，在战争结束后。可是当战争打到最后时，我却成了孤儿。那一年，我才刚七岁。当我看到妈咪与爹地的遗体时，泪水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外流。
  为了让我平安的成长，妈咪他们从没有对外人说过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而我一直被养在她们的对手那里，可笑吧。我的父亲叫做项羽，被人称为西楚霸王。他骁勇善战、以一敌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重情重义，总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是他的败也就败在自己的重情重义。他这一世只打过一次败仗，可笑的是就这一次败仗便让他送了性命。
  我的母亲叫做樊季语，只是外人都习惯性的叫她做虞姬。其实我的母亲是前朝，也就是秦国未央夫人季嫣然的亲女儿。只是大秦与项家有世仇，为了让妈咪能立足于项家，爹地也只得如此对外宣称她叫做虞姬，是楚人。从小，妈咪就告诉我，她与爹地可能不能陪我一世的。因为爹地将会战死沙场，而她铁定会陪着他一起去的。因为爹地的妈咪，也就是我奶奶就是殉情同爷爷一起去的。
  妈咪说，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了这件事，我也不要哭，因为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了。正是这种安排，让我从小远离了战乱，在相对安定的地方生活。
  这个相对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父亲最大的敌手汉王刘邦的老家。我被刘邦的爱妾戚夫人留在身边，她对外称我是她远方一亲戚的孩子。其实也不是谎言，因为戚姨婆其实是大秦皇亲，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总之，在姨婆这里我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毕竟是寄人篱下，我看尽了所有虚伪嘴脸，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除了戚姨婆和他的儿子如意外，没有人对我是真心的，我也不屑与这些人来往。
  我也担心着前方的战事，希望妈咪所说的那个结果不会来。可是妈咪说得信誓旦旦的，叫我如何能将这话当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