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衣袂

    徐亭棽小朋友的百岁宴办得极风光。
    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到了，有身份敏感，实在不方便出席的，也托人送来了礼物。
    柳绡绡抱着孩子，一群太太小姐簇拥着她，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
    怀里的小孩子也知道今天他是主角似的，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东瞧瞧、西看看。姨姨们身上的宝石，闪着亮晶晶的光，勾着他伸出小手去够。
    凌莲把自己的古董祖母绿领扣解下来，拿在手里逗引着孩子：「朝朝，看姑姑手里是什么呀？」
    饶是她再冷若冰霜，面对这么粉妆玉琢的一个小家伙，也不由得柔软得像一池春水了。
    「这块石头漂不漂亮？你看，上面还有小象呢……哦哦，朝朝要，朝朝要……姑姑就送给朝朝。」领扣是黄金镶嵌的，上头錾刻着太平有象的花纹。
    「诶！」柳绡绡赶紧制止她，「这不行，这是徐江天送给你的，你今天才第一次上身，怎么就能送给他了呢？何况他才多大一点，要这些有什么用？」
    「哥送给我的东西多了，又不止这一件，朝朝喜欢，让孩子拿着玩嘛！」
    「你们这样早晚要把他宠坏了！」
    「才不是呢，我昨天听哥说，已经在给孩子找老师了。」
    「啊？」柳绡绡抱紧了怀里的婴儿，满脸的舍不得，「孩子才多大，就找老师？有什么好学的？」
    「不知道，他说朝朝是徐家这一辈上的长子，不学是不行的。唉，你说也真是的，他们做大哥的也不容易。」凌莲低下头，拿食指蹭了蹭侄子肉嘟嘟的小脸蛋。那肥嘟嘟的一坨小嫩肉「嘭嘭」地弹跳了几下，颤巍巍的，让人又怜又爱。.
    「哎呀嫂子你抱了半天，累了吧，快给我抱抱！」凌莲不由分说，从柳绡绡手里把孩子抢去了。
    柳绡绡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你呀，赶紧结婚自己生一个，别天天来我们家，抢我儿子抱！」
    「我才不呢！」
    凌莲话音还没落，远处一个人乐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伸着一双胳膊，迫不及待了似的：「快！快让干爸抱抱！」
    他的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相比徐江天看见儿子时那种淡然的神情，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雷霆才是孩子的亲爹呢。
    「诶？不行，我刚接过来，还没抱够呢！」
    「你抱……你抱孩子的姿势都不对，你这么抱孩子是不会舒服的，快！快放我怀里！」
    「凭什么？我是从绡绡手里抢来的，你有本事自己抢。」
    「我不跟你抢，我怕你一跑把***儿子摔了。」雷霆叉腰，不满地嬉笑着，「当姑姑的多没正形？拿自己侄子当个物件似的抢来抢去。」
    「就你这干爸好，说那么半天礼都不给孩子送一件，穷抠！」
    徐江天正跟几个旧相识说着话，远远看见凌莲和雷霆玩捉迷藏似的绕着柱子来回盘桓，不由走到柳绡绡身边。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知道啊……」柳绡绡也正纳闷，她摇摇头，看着凌莲和雷霆的目光有点茫然。
    「算了，由他们去吧。」一手揽着柳绡绡的肩膀，「陪我到那边见几个人？」
    余光一带，瞥见不远处侧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他身形高而瘦削，剃着圆寸头，露出头皮上的一小块伤疤，察觉到徐江天的目光，略略点了点头。
    徐江天想起来了，这是跟着凌莲的阿竟。他点头回应了一下，就拥着柳绡绡走开了。
    「看谁呢？」
    「没谁，我们走吧。」
    厅里灯火辉煌，小提琴和钢琴协奏，
    演奏出一支又一支悠扬舒缓的乐曲。觥筹交错之间，女人的珠宝和男人的金属袖扣晃出亮烈的光。
    一缕光擦着柳绡绡的眼角飞过，恍惚把她带回了金阁的夜晚。
    男人高坐在红木太师椅上，随手一指：「就她吧。」
    「那当初要不是我，你是不是就选了别人了！」柳绡绡刚被徐江天放到床上，就「蹭」地一下从柔软的床垫上跳起来，「你说！徐江天，你给我说清楚！」
    「不是……」她揪着他的领带，险些把他拽了一个趔趄。徐江天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这才腾出空来向她解释，「你听错了。」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听错？你……你骗人！」
    「唔，你不可能听错，是我说错了。我重新说行不行？」
    「嗯！给你个机会重新说……说不好，我打你！」
    「好好好，我重新说。我最爱你，最疼你，最离不开你……」
    「我不听这个！我要听你说……如果那天我没进房间，你会不会选别人？」
    「那晚你一定会走进那个房间，所以我一定会选你。」徐江天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绡绡，我们两个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如果，更不会有别人。」
    柳绡绡听完，机械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咕咚」一声栽倒在床垫上。
    徐江天松了领带，长吁一口气——这个傻子，怎么还没认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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